今羡往前走,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随着她轻柔的步伐晃动着,她抿唇笑了下,“爹爹有所不知,我早已吃过这一家的芋泥包,娘亲以前还在世的时候,她便时常早早的就来这里守着,是这一家包子铺的常客,但她也不买别的,就买芋泥包。”
今羡的话很明显了,晏元川懂了,原来今苑也在用某种方式怀念他。
他忽然有些动容,拿到手的芋泥包也变得没了往日的香味。
......
今羡拿着芋泥包转身的时候,便看见了顾归酒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可能是刚刚才和晏元川说了娘亲是因为怀念爹爹才吃的芋泥包,下一刻就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大清早的就买了她最喜欢吃的糖人,难免觉得太过于巧合。
像是他偷听了她和晏元川的谈话,然后立刻献殷勤那般,她怀里揣着黄色的油皮袋,漂亮的眼眸微抬,不解道:“干什么?”
男人眉梢带了点笑,然后有点笨拙的递上了糖人,“我记得你爱吃糖人,所以就想着,买两个糖人给你解解馋。”
今羡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不但是她这样,连带着晏元川也有些无语,但更多的还是不待见,顾归酒不解,误以为自己买的形状是今羡不喜欢的,于是蹙眉说:“你不喜欢这个兔子?那我再去买一个猪的。”
今羡的生肖是猪,她无奈的叹息了声,然后不愿再闹笑话,皱眉道:“谁一大早上的吃糖人?”
顾归酒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去买糖人的时候,老板会一脸一言难尽又不想耽误生意起身捏了两个糖人了,原来是因为早上没人会吃这个腻死人的东西,顾归酒自知自个儿做了傻事,两手捏着糖人棍,另一只手扫了扫鼻尖,然后跟着今羡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皇宫的时候,晏元川叫了停,顾归酒心如明镜,自然知道他们两父女有话要说,他自觉的闪开了。
今羡和晏元川站在了宫墙下。
“爹爹送一个人进去伺候你,你记住,若是有任何的不舒服,或者不想呆,你就立刻告诉爹爹,爹爹立刻叫她带你出来。”晏元川柔声说:“你只管自己开心,可千万不能让自己受委屈,现在有爹爹,爹爹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爹爹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包括皇上。”
今羡自然能感受到晏元川语气里的疼惜和认真,她点头,莞尔道:“你放心吧,爹爹,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这一次,我只不过是想和他做一个了结,但不是你死我忘的那种,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
晏元川对于今羡的态度就是默许,反正他只要她记住一点,那就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今羡一个不,或者一个我不愿意,再或者一个委屈的表情,只要让他晏元川看见了,听见了,知道了,他都会拼上这条老命和顾归酒拼个你死我活。
“爹爹还是那句话,我就在皇城歇脚,你若是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爹爹就一辈子在皇城守着你。”晏元川说:“你要记住,你想闯祸就闯祸,你想干嘛就干嘛,天塌了,爹爹替你顶着。”
今羡笑着笑着忽然就红了眼眶,她点点头,哑声说:“我知道,谢谢你,爹爹。”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大臣们都在宫门口恭送皇上,直到马车消失在了拐角处,他们才纷纷站起身,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只有晏元川还站在原地,然后低声对着随从说:“立刻送一个会武功的进去保护小姐,小姐若是有任何的委屈,立刻派人通知我,还有,传我的令下去,叫藩地里的那群人立刻进皇城,即日起,全都在皇城外驻扎,等我的命令。”
随从立刻垂头道好,然后回到了府邸抓了一只信鸽,在脚上绑了信,信鸽立刻朝着南边的方向飞去。
白色的信鸽在天边划破了一道痕迹,无人察觉。
......
今羡半路换了轿撵,一路被人抬着进了承天宫,顾归酒和她各自一个轿撵,到了门口时,他已经下了轿子,黑色的华服配上他那张漠然的脸庞,在晨光下夺人眼球,他踱步往前,走到了今羡的轿撵旁,原本以为她此刻是懒得下轿子,正准备和她商量抱她的时候,却听见她冷声对着宫人们吩咐道:“去温湫宫。”
宫人们鼻尖的嗅到了烟火味,立刻垂着脑袋默默不吭声。
今羡懒洋洋的靠坐在轿撵上,姿态闲散的很,和站在一旁,蹙眉,脸色不大好看的顾归酒简直形成了莫大的对比,两个人好像在无声的做争执,今羡也不急,一边百无聊赖的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耐心的等着他下令让她去住温湫宫。
她很笃定,最后的结果会是她胜,毕竟,那日两个人在帐内说的话,她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的就打脸,他若是还想拔掉这根刺,就必须听她的话,让她住进温湫宫,而不是还和她在住所的问题上争执不休。
今羡底气很足,等待顾归酒的答案中,也百无聊赖的换了个位置靠着,总之姿态一如既往的闲散和漠然,仿佛没看见顾归酒额头上被逼出的汗,也没有看见他垂落下来的手,手背上逼出的那几根青筋般,看上去,有点儿没心肝。
顾归酒喉结滚动,心中知道她现在对他横着来也不怕了,她就是拿捏准了他不敢对她如何,她太笃定了,他如今小心翼翼的情绪俨然都是因为在乎,就是因为在乎,所以什么都不敢去冒险。
不知过了多久,连午时都快到了,日头渐渐的愈发的强烈了起来,今羡没了等着的耐心,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的睨了一眼顾归酒,后者才无声的叹息了下,退后一步说:“我可以让你出去住,但是别去温湫宫了,那里没有打扫,都是灰,去御恩宫吧,还有你今夜必须陪我用膳,以后我去御恩宫也得给我进去,和我一同用膳。”
他只是提出用膳,并没有说夜宿御恩宫,今羡得知这是他做出的让步,她眉心舒展开来,虽然不知道在他心里用膳代表什么,她也没想着细究,总之对于她来说,很多事情不是用膳就能解决的,她没有犹豫不决,嗯了声。
顾归酒深呼吸了几口气,似有些无奈,也有些惆怅的命宫人送今羡去了御恩宫,而他则站在承天宫的门口,直到轿撵消失在了御花园的拐角处,他看不见人影许久后,方才回神,抬脚往承天宫走去。
皇后住的有两个宫殿,一个是温湫宫,另一个则是御恩宫。
温湫宫是皇后单人居住的宫殿,而御恩宫则是皇后和皇上两人按照祖辈惯例一个月里有三日要同寝时居住的宫殿,装饰什么的都不必温湫宫差,毕竟是皇上要居住三日的宫殿,什么东西都是上好的。
今羡一进去,里头打扫的敞亮干净,院子也很大,什么东西都是新换过的,仿佛是在迎接新主人那般,她垂眸,珞儿便跟着走了进来,见今羡一直观察周围,珞儿一脸“皇后娘娘你不可能还不知道”的表情看着今羡说:“这是皇上从皇后娘娘回宫那日就开始命人打扫的了,这里头的东西都置办了新的,娘娘你看。”
今羡顺着看过去,珞儿走到了床榻指着被褥道:“这床被褥是新的,皇上说了,等册后大殿那日皇后娘娘和他就住在这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大典那日的礼仪置办的。”
今羡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刚进来就觉得这个宫殿的装潢怪怪的,和其他素色的宫殿对比,这里简直有点儿太过于喜庆了,珞儿话除了今羡心头的诧异,她说不出什么感觉,视线在那床明黄色和大红色交织的床褥上停留了半晌,轻轻的抿了抿自己的樱唇,良久后方才收回视线。
珞儿见皇后娘娘面无表情的样子,讪讪的收回了手,然后嘿嘿一笑,对着今羡道:“皇后娘娘,您今晚想吃什么,奴婢命人去做,这两日连着赶路,估计都泪坏了,您先休息一下?”
珞儿殷勤的样子逗笑了心头有些烦闷的今羡,她噗嗤一声笑了下,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样,珞儿虽然伺候了今羡有两月有余,但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笑得如此开心的模样,珞儿一时没忍住,赞叹道:“皇后娘娘就该多笑笑,简直迷死人了。”
今羡觉得珞儿和阿默一样,都是傻乎乎的小姑娘,什么心机都没有,直肠子,心里想什么都说什么,许是终于从承天宫搬出来了,又被珞儿这么一逗,心头都舒畅了许多,于是也没对她生气,而是笑着对珞儿说:“那你呢,你有没有被我迷住?”
珞儿笑得一脸神秘兮兮,然后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今羡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笑着笑着忽然就变成了惊恐,她顿感好笑,一时没忍住,白嫩的小手掩唇轻笑,小肩膀忍不住的抖动。
好不容易玩心起了,然后又不想失了逗弄珞儿的兴致,一边笑一边看着珞儿那副见了鬼的样子,问:“说呀,你到底有没有被我迷住。”
许是珞儿都快哭出来了,今羡才觉得隐隐的不对劲,抖动的小肩膀终于停了下来,嘴角的笑还没完全消散掉,身后便响起了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她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被迷住了。”
今羡笑容一僵,浑身一颤。
身后那人不容忽略的气势和那淡淡的丝竹香渐渐的朝她逼近,她终于知道珞儿为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