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细细沉思该怎么帮她开胃,哄她吃下一点东西垫垫肚子,这副沉默的模样在今羡的眼里就像是不肯做退步,一定要她吃下这碗面,吃就吃吧,反正能找到她的爹爹,她也不在乎,吃多一碗面。
她伸出手,声音漠然,“给我吧。”
顾归酒愣神之际,那人已经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过他手里的筷子,眼眸垂下,樱唇微张,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面确实很香,而且没有那种太刺鼻的香味,特别是汤,清润可口,刚好可以让她润润嗓子,她其实真的又饿又渴,这碗面,就算没胃口,她也能吃上几口。
顾归酒的那句“你不想吃面我再做别的给你吃”在看见她吃了好几口面的动作下咽了回去。
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今羡觉得自己的胃真的很奇怪,看见什么都觉得没胃口,想吐,但是真的吃起来,它又能容纳。
一碗面很快的就见了底,今羡感觉顾归酒的视线太过于炙热了,微微的皱眉,往他那边睨了一眼,只一眼,却没忽略掉他眼底的笑意和欣慰,她只当他是觉得他又一次成功的威胁到了她,却没料到一直站在旁边的王德显笑着说:“皇后娘娘和皇上果然心意相通,知道这个面是皇上做的,为了不辜负皇上的心意,吃的都见底了。”
王德显其实很会说话,但这一句有点暗示的感觉。
随着他的这句话话音刚落,最后一口的面都给她吃了进去,今羡垂眸,嘴里的这口面不知道该咽还是不该咽。
她不知道这碗面是顾归酒做的,她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上了当似的,特别是当坐在面前的顾归酒眼底笑意愈发的大的时候,她只觉得又烦闷又讨厌,烦他没个正经,日日像个泼皮无赖,又讨厌自己居然真的吃完了他下的面。
若是早就知道这个面是他下的,她才不会去碰。
可是这还不够,王德显今日也不知道为何,话这么多。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为了学会下面,来回不满意,做好了又倒了,手给开水烫了好几次,都烫伤了,说起来老奴伺候也是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的,他可是第一次下厨呢!”
今羡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脑海中忽然想到刚刚他进来的时候站在桌子前手心又握又松的样子,思及此,她视线微抬,从碗上移到了他的手上,只一眼,她呼吸一滞。
顾归酒手心手背都红了一片,有几处还被烫出了小小个的水泡。
今羡蹙眉,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那人便立刻站了起来,低声呵斥:“哪里轮得到你说这些,出去!”
他显然没想到王德显今日居然这么大胆,敢当着他的面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煮面经历告诉今羡。
王德显低头,立刻夹紧尾巴往帐门外走去。
今羡垂眸,眼睫微颤。
半晌后,安静的帐内响起了她轻轻的放置碗筷的声音,以及她站起身,蹲在地上,翻出了一个木箱子的声音,顾归酒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了去,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今羡蹲着,手中紧紧的握着一瓶子小药罐,其实仔细看,她的视线是不在药罐上。她双眸随着思绪在放空,她脑海里说空白也不是空白,只是纠结,一方面觉得他受伤了关她什么事,另一方面又觉得起码是因为给她下面而受了伤。
若是在温城玉的这件事出来之前,他就算为了她死了,她也可能狠心不管不顾。
但是他此刻不但不是她的仇人,他甚至......怎么说,他甚至已经成为了她的“恩人”毕竟他帮她把温城玉杀了,把温雨雨和她娘杀了,这几个人都有一个特点,全都是欺负过她。
他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给杀了,就冲这一点,她觉得,给他一罐药膏不过分。
不想再纠结下去,她站起身,折中了办法,只见她把药罐子放在了碗筷的旁边,一言不发的翻身上了床榻,继而背对着他侧躺着眯着眼睡觉,她想让自己睡着,这样不管他用了没用这个药膏她都听不见。
听不见,眼不见,心自然不烦。
只是那人天生和她不对付,她早该知道的,只在她刚闭上眼的那一刻,帐内便响起了他踱步的声音,继而是他带着轻笑的声音问她:“给我擦手的?”
今羡没答,只默默的背对着他,呼吸很轻,仿佛睡着了。
顾归酒嘴角微翘,似乎是刻意的,他将药罐子打开,一边擦拭手,一边慢慢赞扬点评道:“这个药真是奇效,我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没那么疼了,而且也没那么热了,水泡也消掉了。”
“......”
今羡呼吸变大,只觉得他说的未免太过于夸张,那只不过是一罐特别普通的药膏,而且还是前日珞儿被烫到了,她命太医给的,珞儿还说起效慢了些,在他口里,倒样样都好了。
今羡自然不懂,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虽然是个药膏。
顾归酒将药膏擦完后,宝贝似的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柜子里。
好像珍藏什么宝物似的。
......
顾归酒以为今羡那天吃了面之后低沉的情绪会有所好转,起码不会除了沐浴之外才动一下,没想到,她依旧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动也不动,若不是他这几日一直在帐子内也不走,哄着她看着她吃下一点点的东西,那她可能真的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顾归酒眉头微蹙,单薄的眼盯着她假寐的背影。
“我带你出去走走。” 他说完,等待她的回应,可她依旧假睡不理人,这几日来,除了用膳她才睁开过眼睛,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但至少没赶人。
所以,顾归酒可能觉得这几日没有被赶,胆子也肥了起来,见她没回应,他舔唇,喉结滚动,长臂一伸,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今羡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终于不再装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桃花眼细看还能看见熠熠的火。
顾归酒嘴角微扬,转瞬即逝,“我带你去围场逛逛,你是要我抱着出去,还是自己下地走?”
今羡觉得顾归酒问的是废话,她虽然已经把心口的刺拔了一根,但还没原谅他,怎么和他就能好到光天化日之下抱着走。
她本不想应答,但看着他已经打算抱着她往门口走去,今羡皱眉,忙制止道:“我自己下来走,你放开我。”
两个人贴的很近,她不看他,但却能感受到他笑意盎然,坚硬的胸膛震了几下,喉咙里都溢出零星的笑,“好,我帮你穿鞋子。”
今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抱着她坐在床塌上,掌骨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精致的小脚帮她套上了鞋子。
动作暧昧,特别是他的手心温热,大手抓住她脚的时候,也让她心头一颤蓦然回神,只是正准备收回脚自己穿鞋,那人却已经帮她穿好了。
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开始生气了,他立刻将她放下来,“走吧,出去走走。”
她其实最讨厌他这样,面无表情光明正大的做一些暧昧的事,然后在她开始恼怒的时候,他就立刻收回手。
就像是和一只猫玩一样,把猫彻底的惹怒亮出小爪子的时候,他又忙不迭的送出了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小鱼,讨乖卖好。
许是知道今羡有气在身,顾归酒没有凑上前讨骂,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路过的侍卫们不免有些诧异,毕竟自从狩猎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皇后本人,但没见过归没见过,这几日听见的事可不少。
其中就有宰相女儿容霜小姐企图勾引皇上未遂,还落得挨了扳子,禁足了一个月,围场也不能出,回到府中再禁足。
还有一件便是礼部尚书之女谷思思小姐,在宴席上口出狂言大胆狂妄的问了皇上关于皇后娘娘的事,被禁足。
宰相和礼部尚书也跟着被惩罚,管教子女不当,两个人月俸停了一个月。
再者就是皇上前几日亲自下面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还是为了不想用膳的皇后下的,可见皇上对皇后的宠溺。
侍卫们只悄悄的抬起一眼往皇后那里看去,只一眼,便能知道为什么皇上放着皇城第一美人容霜小姐和才情美人谷思思不要,为皇后守身如玉了。
这皇后如今只是面无表情的走着,但是都能让人一眼便觉得惊艳,把容霜和谷思思完完全全比了下去。
今羡这张人皮虽然不比原本的样貌好看,但也出落的精致,她原本的鼻骨高挺,撑起了人皮,五官小巧精致,着实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也难怪皇上如今像是护宝似的跟在身后,眼底的柔意和笑意是他们未曾见过的,眼尾零星的宠溺亦显而易见。
许是今羡的出动让不少人觉得惊讶,不少人跟着走出来悄悄的看上一眼,宴元川也听见了周围人在说皇后出来了。
宴元川喝茶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了温初酒,他稍微坐了坐,然后也跟着站起身,他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让这三年来苦受折磨满心满眼都是温初酒的皇上选择了她,又怎么会和今苑眉眼如此相似。
其实说来也觉得可笑,他居然替温初酒觉得打抱不平,但其实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不为江山社稷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