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有些暗沉,他眯着眼看她,忽道:“算了,你睡那边。”
赵慈行松了口气,不知怎的又有点失落。她走到她那边的床铺,很快也脱了鞋上了床。她看向对面,他躺下了,脸不朝她这边,像是已经睡了过去。她盖好被褥,望着火车顶。
【“想了你一晚上。”】
原来他说的是这种感觉。离得这么近,还是会想。想的心疼。
赵慈行睡的很不踏实,火车有些颠簸,时开时停,鸣笛声也恼人。这个足够冗长的午觉甚至让她感到更累了。她真正清醒过来,车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包厢里却不是黑暗的,窗边亮着一盏台灯,艾登穿着白衬衫坐在那看报纸。灯光照得他的下半张脸凌厉而孤独。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抬了头。两人目光胶着住,谁也没吭声。
半晌,他站了起来,走到她床边。不等他说话,赵慈行起身牢牢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着道:“我晚上要跟你睡一起。”她还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句“我愿意”,话到嘴边,没好意思问出口。
“嗯。”他马上答应了,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脑勺,唇在她耳畔蹭了蹭,含了点笑意问她,“饿不饿?”
“你这人……”赵慈行腹诽着,怎么只知道吃饭,虽然她饿了。“饿了。”她还是说了实话。耳朵被他蹭红了,仍是抱着他不放。
“穿衣服,我们去餐车。”艾登说着捏住她下巴细细看了看她的脸,“眼睛没那么肿了。”
赵慈行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听着也不像是嫌她,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一只眼睛上,她刚一眨,他又吻了另一只眼。他的唇那么软,很快,极轻,蜻蜓点水。他吻罢又命令她,“乖,快一点。”
赵慈行就放开了男人,边下床边嘟囔,“我还要洗脸,你等一下……”
窗外,火车已过山海关,他们总算出河北了。接下来是真正的去往国境之北。
赵慈行和艾登到达餐车的时间又是恰好。晚餐刚开始供应不久,人正在渐渐多起来。赵慈行一到餐车就看到了中午那女郎。她只随便看了那女郎一眼就撇开了眼。那女郎又换了套衣裙,大概是名媛贵妇出身,午餐与晚餐不穿重样的。赵慈行的手被艾登抓着,但当她去看他,她发现他竟然在看那女郎,且看得目不转睛!这回赵慈行不是气鼓鼓,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便使劲挣脱他的手,是想吸引他注意力,告诉他,她就在这里的。但艾登根本不放手,眼睛仍是盯着那女郎的方向,嘴唇动了动,“看。”
赵慈行无法跟艾登角力,只能重新看向那女郎,刚要怨他,她眼睛抓到了一个东西,陡然明白过来。
中午过来借火的红唇红指甲油的东方女郎晚上这套裙装是西式的黑色晚礼服,她脖子上配了条红宝石的项链。那红宝石看上去十分闪耀着眼。赵慈行第一眼没看到是因为那女郎一开始是侧身对着她。
“是鸽子血的吗?”赵慈行掩藏震惊,低头低声问。
艾登下颌一点。
赵慈行得到肯定的答案,心中震惊更甚。
那女郎明显发现艾登在看她了,入座餐桌时拨了好几次头发,一双媚眼也往他们这边瞟了两回。与她共餐桌的是两位男士,都穿着西装,见那女郎过来入座都很绅士地起身了。
赵慈行只能看到那两位男士的背影。她来回打量了一下艾登和那女郎,心里有了主意。“去社交一下?”
艾登看向赵慈行,没言声,等她下文。
“她不是喜欢说两句英文吗?”赵慈行莞尔一笑,仍是低声,“我们就去说两句英文。搞不好我还能从她那顺套衣服过来。”
艾登眼里有了宠溺的笑意,侧头去到她耳边,暧昧道:“全听夫人的。”
赵慈行想的可不是这个。但她现在不打算跟艾登说。二人于是去了那女郎所在餐桌的毗邻餐桌。赵慈行侧了下头,与那女郎共桌的两位都是年纪跟艾登相仿的青年,打扮也跟艾登类似,模样算得上英俊。赵慈行心里称奇,这贵妇名媛是养面首的吗?那两位青年发现隔壁桌的女子在看他们,也看了过来。
赵慈行微微一笑,说了英语,“漫长的旅程啊,不是吗?”说的时候看着艾登眨了个眼。
其中一位穿白背心的接了话,他耸动肩膀,语意调侃,“是的,不能否认这个。但长途旅行最有趣的莫过于认识有趣的人。”
是个喜结交的人,且是西式做派。赵慈行想,那更好办了。她亦笑着调侃道:“我也不能否认这个。”她目光挑向那红唇女郎,“我相信我们中午才见过。”
那女郎探寻看过来,目光在赵慈行和艾登身上流转,还是落在艾登身上,“是的,谢谢你的打火机。”
艾登不苟言笑,“不必客气。”
另一位跟艾登一样穿黑背心的青年这时率先说了中文:“家姐玛丽,我的同学罗密欧。我姓魏,叫我刘易斯就行。小姐英文说得甚好,还未请教贵姓。”他的中文字正腔圆,但不是北平口音。
“免贵姓赵。”赵慈行道,眼珠一转,“巧得很,这是我弟弟。”
艾登微怒看了赵慈行一眼,冷声补充:“不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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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红唇玛丽第一次说了中文, “二位是去……”她说话时看着的还是艾登。
艾登没接话, 气氛凝固了一刹,赵慈行笑吟吟接道:“哈尔滨,你们呢?”
有个列车员这时端着托盘过来服务两桌, 见两桌正在谈话, 便安静立于一旁等候。艾登和刘易斯几乎同时看了那列车员一眼, 列车员立马分别给这二位递了菜单。列车员刚想放置托盘上的水杯, 刘易斯低声跟那列车员吩咐“开一瓶Moet&Chandon”。列车员连连点头, 忙是去了。
这边罗密欧给了赵慈行一个万分灿烂的笑容, “巧了。我们也是去哈尔滨。请问赵小姐和……”罗密欧这口音却是一听就露馅的南方人。
“Eden.”艾登这次接了话。
赵慈行惊诧望了过去,一时不仅忘了还有旁人看着, 也忘了他们与他们攀谈的目的。艾登盯着她的眼睛平淡说道:“只是个英文名字。”
赵慈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想要弥补回来,遂是嘴唇一勾看着罗密欧和刘易斯二人道:“那可真是巧了。”她见那红唇女郎不爱搭理自己, 这回也不看她了, 嬉笑道, “不过就我没有英文名字,好像不太合群, 要不要现取一个?”
罗密欧自然转成英文,跟玛丽一样的美式, “我就说或许能碰上有趣之人,看吧,我们这不是碰上了这位漂亮朋友。”他用的单数,指的是赵慈行, 没带上不爱说话的Eden。
刘易斯仍是说中文,“还请赵小姐和Eden不要见外,我们自上海启程,一路北上,这一路罗密欧实在是憋坏了,他好不容易碰到两个能说上话的……”
白色的罗密欧和黑色的刘易斯这时更明显的显出不一样来。看着应是同年纪,罗密欧活泼外向,似还有些不管不顾的轻狂;刘易斯看上去虽内敛稳重很多,可也没少傲慢。不过,赵慈行觉得无论是罗密欧还是刘易斯,都还像他们所在的年纪。她在法国读书时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世家公子”。说他们幼稚吧,他们比谁都世故;说他们成熟呢,他们又比谁都不谙世事。
赵慈行故意撇嘴,似笑非笑道:“那刘易斯的意思是我不够漂亮呢,还是太无聊了?”
这回不仅刘易斯和罗密欧,就连玛丽也愣了一下。大概赵慈行看上去确实不像开这种玩笑的人。尽管他们已经知道她懂英文,或是留过洋的。
艾登的脸一成不变,他把菜单推给赵慈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跟我想的不一样。”
赵慈行这回没再表现出惊讶,她知道艾登的意思是那红宝石。她此时当然不方便问,只是翻开菜单道:“你还没认真看呢。”
刘易斯刚要说话,被罗密欧抢在了前头,“我替刘易斯道歉,赵姐姐不仅非常漂亮,人也相当有趣。不若我们坐一桌好了?”
罗密欧直接把赵小姐换成了赵姐姐,一下子亲热很多。
艾登的脸色沉了沉,掏了烟盒出来,“你怎么知道她比你大?你是觉得她长得老吗?”
玛丽和刘易斯都有些忍俊不禁,罗密欧略微尴尬,赵慈行心道艾少爷真是能把人呛死。
“自然不是。”罗密欧脸上的尴尬尚在,解释起来却有条有理的,“不好问女士年纪,中文称姐姐显得不那么生分罢了。”
赵慈行捂嘴一笑,“叫赵小姐也行,叫赵姐姐也行。我是而立之年的人,当是姐姐。”
“又巧了,玛丽也是……”罗密欧嘴快。
话未说完,被玛丽狠狠瞪了一眼。
罗密欧嘴也甜,“玛丽和赵姐姐看着都像二十岁。是我们长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