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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他又痞又横 (山如云)


  是夜。
  许文茵这厢刚换了身衣裳坐下来,那边便来个丫头说是老爷请她去书房说话。她拨弄着花草的手一顿,来了,可算来了。
  那小丫头提了盏灯笼,除了开头叫了声茵娘子外再无他话,一路领着许文茵步至魏老爷书房。门口守着的丫头见了她便一撩帘子,请她入内。
  许文茵将芍药留在外头,一个人进去了。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魏老爷着一身官服,正坐在太师椅上头,身后的墙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许文茵进来,他眼皮也没抬,只道:“坐罢。”
  许文茵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复才拉开椅子坐下,“舅舅。”
  魏老爷长得极斯文,不难想象年轻时的模样。他身前案上摊开了张宣纸,旁边摆着砚台并一支羊毫笔。
  他道:“这几日在府上可还习惯?”
  “劳舅舅忧心,舅母和表兄表妹们都待我极好。”许文茵知道魏老爷叫她来可不是为了唠家常,这一套便答得行云流水。
  他点点头:“那便好。来时路上怎的耽搁了那样久?”
  许文茵不信高氏不曾告诉过他,便将自己先前同高氏讲过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魏老爷沉默了许久。许文茵便等着他,坐着一动也没动。
  房内一时寂然无声。
  直到灯盏里的灯油又缓缓滚落了一滴,魏老爷才开了口:“那贼人可有说什么?”
  “那些贼人说,他们找的不是我父亲,而是我。”许文茵的声音轻而柔,却一字一句回荡在书房内。
  她紧盯着魏老爷,想从他的神色中找出些端倪。
  而对方听完她的话,却合上了眼,须臾又睁开,悠悠叹道:“果真如此。”
  还不待许文茵说什么,他又道:“原以为这般你父亲绝不会许你南下,但你还是来了,这是我没料到的。罢了,他的确是如此,他从以前便是如此。我怎么就忘了。”那时,许文茵的父亲还不是成国公。他为了这门婚事,亲自南下上门提亲,魏老爷便和他有几番交情,见他谈吐不凡,不卑不亢,虽觉得此人太过精明了些,但只要阿姊欢喜,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会有意见。
  “外甥女离家前,父亲隐秘将从前在母亲房里伺候的几个大丫头遣去了庄子上,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许文茵斟酌着说辞,缓缓问道。
  她说的母亲自然不是指的吴氏。
  魏老爷听她提起魏氏,眸中浮起了一丝伤色。他同魏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因他是家里头最小的,祖母溺爱,也实在荒唐过一段时日。那时不懂事,在外头惹了祸,回家险些被父亲打折腿,是魏氏赶来替他挨了一下,哭着求情,他才逃过一劫。还有其他大大小小诸事不提,等他大了些,魏氏也远嫁了国公府。
  此次一别,便再难相见。
  还记得魏氏出嫁前,虽舍不得家里也抱着他哭过几回但她始终是欢喜的。
  只要阿姊在国公府过得好便足够了,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直到春来秋去,花开花谢,一封书信将魏氏病逝的消息送到了他手里。
  许文茵在一旁看着,知他是想起了魏氏。魏氏去得早,她的记忆里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有关魏氏,她听大姐说起过许多,却极少见父亲提起。眼下这桩事,怎么又牵扯到了魏氏呢。
  “茵姐儿,这件事,你莫要再想了。你父亲这般做,定是有他的缘由。他总是不会……”他总是不会害你的,魏老爷却没说得出口,他道:“既回来了,过几日便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吧。”死后想葬在自己的故乡,是魏氏最后的遗愿。
  许文茵见他不欲再说,便道:“大姐姐说母亲生前便一直想回家看看,却碍于路途遥远,后又因为我落下病根。母亲如今回来了,文茵自该去为母亲上柱香,愿母亲在极乐世界过得无忧无虑。”
  魏老爷闻言,两眼一红,良久,才哑着嗓子道:“姐姐知道了,一定很欢喜。”他抬眼看了看许文茵,露出点笑容来:“茵姐儿,在舅舅这儿住到过完年再回京也不迟,你父亲那边舅舅写信同他说。好孩子,去罢。”
  许文茵不置可否,站起来行过礼,冉冉退了出去。
  待许文茵走后,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从半掩的窗棂中溜进来一缕风,将烛台的火苗吹得颤了颤。魏老爷垂下眸子,只见案上摊开的宣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危”字。
  这厢许文茵回房,遣退了一干丫头,拿了笺纸来写信,等她将笔一放,唤了芍药进来将折好的信塞进她手里:“找个时间出去交给连七。”
  魏老爷不愿说,但许文茵何其聪明,她心中哪有想不到的。
  父亲知道自己南下会遇袭却仍放她出门,随行的护卫也不过寥寥十几的家丁。她方才刻意不提空谷映月只不过是想探探舅舅知道多少,没想到,空谷映月根本就不重要。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道舅舅要留她下来。
  许文茵腿一软,不及防险些摔到地上,她扒住椅子扶手摇摇晃晃地坐了回去。
  她想了那样久,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结论。
  父亲,竟是打算弃了她。


第10章 亲事
  这一觉,许文茵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见了生母魏氏。
  梦里她牵着魏氏的手,出神地盯着回廊下挂着的鸟笼。
  那是那年冬天,南边商队进京,大姐姐瞧着讨喜便指了丫头买回来的鹦鹉。
  魏氏瞧她盯个不停,便低下头问她可是想讨了那只鹦鹉来养着。她却摇头喃喃问道,那鹦鹉是不是想回家?
  她记得那时魏氏的表情瞬时变得有些落寞,却仍是摸着她的头道:那便送它回家吧。
  她们一起将那只鹦鹉放走了。
  之后她却无意间听见管鸟的小丫头说,这般严冬,那鹦鹉在外头是活不了的。
  原来是自己害了它。
  她捂着被子哭了一宿,魏氏紧抱着她,垂下头也落了泪。她那时以为魏氏是在为那鸟儿伤心难过,现在才知,她是在为自己哀伤。
  许文茵呆呆立在相拥而泣的母女二人面前,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眼前画面漩涡一般被打撒,视野天旋地转,她扑通一下满头冷汗地惊坐起来。
  “娘子醒了?”外头传来芍药的声音。
  许文茵心脏砰砰直跳,胸口上下起伏着,双眼放空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开口:“进来伺候罢。”她咽了口唾沫,好一会儿才又道:“一会儿去同舅母请安。”
  请安时,只有魏子兰没来,来回的人说是昨日不慎吹了风,今日有些发热。高氏便指自己的丫头拿她的对牌去请大夫。
  魏成影往常会留在高氏处用了早膳再走,今日他见了许文茵,像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脚一蹦往后退开数步,离得老远,请完安也不寒暄几句,任高氏的眼色如何,脚底抹油般地溜了出去。
  许文茵心里想着事,并没注意到堂中异样的空气。
  用完膳后她便向高氏请示,高氏也一口答应下来,“茵姐儿不提,舅母也要提的,茵姐儿还拿舅母当外人呢,一会儿我让人备了车,只管去便是。”
  许文茵还没说什么,旁边魏子嫣瞅了眼许文茵的脸色,冲高氏道:“阿娘,我也想去给姑姑上柱香。”魏氏去得早,高氏都不曾见过,更别说魏子嫣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魏子嫣能说出这番话,高氏顿时笑眯了眼,倍感欣慰。也不等许文茵开口,“嫣姐儿如今倒是懂事了,那你们一同去吧。”
  许文茵知道魏子嫣说上香只是借口,大抵是在想昨日花宴的事儿。
  她本不欲让魏子嫣跟着,但高氏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得颔首道:“那便劳烦舅母了。”
  这头许文茵刚走,那边高氏正服侍着魏老爷用饭,她瞧着魏老爷吃得差不多了,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那谢家小侯爷可给了话没?”
  魏老爷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道:“我早先便说过那谢十三非嫣儿良配,他乃镇远侯独苗,从小被溺爱得厉害,谢家上下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宠着。在西北一带也不曾带兵打过仗,从来混迹烟花之地,活脱脱就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再者,他姑姑是什么人,谢家现在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清楚。”
  谢倾的姑姑乃是前太子妃,前太子病逝后,她几欲自寻短见,都被人救回来。最后许是想通了,从此绾发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轻易不见人。
  这也是为了保命。
  太子死后不久,先帝薨逝,临终之际由皇后代写遗旨,立九皇子为储君。九皇子继位,前太子妃的处境尴尬,能活下来已是新帝慷慨仁慈。谢家更是老老实实缩在西北,屁都不敢放一个,权当没有这个女儿。
  可就算新帝想铲除谢家又哪是那么容易的,镇远侯谢家乃百年武将世族,在西北一带根基颇深,掌着十万兵权,轻易动不得,只得徐徐图之。
  在魏老爷看来,谢家独子,谢倾父亲的死便是当今圣上要开始打压谢家的第一步。谢家为着避嫌,也是为了向皇帝表忠心,才将谢倾这个嫡长孙养废,使他文不成武不就,再威胁不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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