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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 完结+番外 (绿梅枇杷)


想到这些,周乐也忍不住心软,替他交了罚金,只不许声张,也不许他出门,想着多过去几年,“流刑”服完再出来,兴许他二叔也能消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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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周昂出殡。
阖府都怕娄氏出事,没让她插手。崔七娘忙得脚不点地。周昂和周干兄弟关系好,她这个做嫂子的与他关系也不错,那小子在外头怼天怼地的小霸王,回来对她却敬重有加。虽然是周干的缘故,也这么多年,一个屋檐下。要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他比她小,她就拿他当弟弟看。
他没了,她也着实伤心。
然而到听说周乐追到源头,与李琇有关的时候,不由心下暗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那时候她堂兄才死,周乐尚未进驻冀州,她心里头气不过华阳……也是不满周干被她拐上这么一条未知吉凶的路。
那时候谁知道能有今日?
幸而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便是当时贴身侍婢,也不很清楚她和李琇说了什么。不然……恐怕周干不会放过她。就算看在儿女的份上不至于休了她,也免不了夫妻离心——如今周干还以为是周昂为了周乐进冀州设计了崔九与李琇,以至于李琇衔恨。他很懊悔自己当时态度暧昧,让弟弟会错了意。
在这种歉意与庆幸共存的心理下,这场丧事崔七娘办得尽心尽力,连周干都被感动了,夫妻情分竟有复苏迹象;对娄氏更是多加照顾,娄氏哭得声干力竭,她娘家弟媳半夏不得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唯恐有个意外。
一直守到头七,半夏也有些困倦了。她这两年过得不错,生了儿子,对姑翁总算有了交代;娄昭任满,前年底就回了京,他们夫妻感情尚好。之前娄氏与周五的婚事,娄昭也觉得荒唐,然而他阿姐是二嫁,她点了头,他这个做弟弟的就只有给她置办嫁妆的份——其实嫁妆也不须他置办,在这件事上,尉灿没有亏待她。
闹成这么个结果,娄昭也想疯。和段韶喝了半宿酒,仗着醉意闯进李府把李时狠揍了一顿。李时是有苦说不出来。
就这么着,到出殡那日,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哪怕鼻青眼肿,也整整齐齐——去送周昂最后一程。
就要合棺。娄氏忽与半夏说道:“阿方你去寻把剪子给我。”这些日子半夏看得紧,不通过她,莫说剪子,就是过手的盏碟都用木制的,阖府上下怕什么担心什么,她心里是知道的。半夏哪里肯,只道:“阿姐不要……如果姐夫在世,哪里舍得你这样?”娄氏道:“你莫怕,我不是要寻死。”
半夏不肯信,只管死死拉住她的手。娄氏道:“我前头许错了人,未能与他结发,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我知道他舍不得我死,自然不会去死,我只想剪一绺头发给他,嘱他来世记得早点来找我。”
半夏这才半信半疑,仍先遣人去问过崔七娘,崔七娘很快就来了,剪子倒是带了一把,却与娄氏说道:“我知道弟妹与五郎夫妻情深,我把剪子给你带来,但是弟妹也要体谅我和娄夫人,莫要害了我们。”
娄氏低声道:“我晓得轻重。”
崔七娘把剪子递给她,围在周边侍婢、仆妇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唯恐她有个想不开。娄氏也不看她们,一剪子绞下去,满头乌发从根上断了下来。
兴和六年二月,娄氏在宝光寺受戒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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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氏这时候想起来,却仍然还记得初见周乐时候的心动。然而那并不能够与失去周昂的痛楚相提并论。她甚至有点诧异,那个瞬间的动心,值得后来纠缠这么多年执迷不悟吗?诚然他确实是个出色的男子。
不值得。
如果不是贺兰袖反复与她说起她曾经的荣光,兴许她不会沉迷这么多年,不会这么痛苦,不会想不明白——她根本没有得到过,谈何失去?她遇见的那个人只是边镇上一个一无所有的军汉,他没有爱过她。
他就是一无所有,也没有爱上她。这个事实虽然残忍,并不是不能接受。便是天之骄子,也不能够保证他所爱之人,刚刚好也爱着他。
她的家族后来追随他,多少因为巧合。虽然她没能与他成亲,他们也得到了他们该得到的,无论官爵还是赏赐。
或者就如贺兰袖所言,她从前曾经是他的妻子,与他生儿育女,她的女儿进宫为后,她的儿子最终登基称帝,她从一个中等门第的女儿,一跃而成为燕朝最尊贵的女人——她是有过这个野望的。
然而从前只是从前。
从听到这句话到明白这句话,有近七年的时间过去了。
从前贺兰袖母仪天下,如今呢?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年,她明知道贺兰袖不怀好意——然而那原本就不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子所能抗拒的梦啊。如果可以,谁不想像华阳、晋阳那样,不须向任何人低头?
谁不想?
庸人才会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暗地里推测过贺兰氏从前的人生,推测过贺兰氏与华阳的关系。她猜她也曾和她一样,不服气,然后她成功了。
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榜样,才让她相信,她该得到的,她能得到。
她死死攥住这一点不肯放手,几乎走火入魔。她与尉灿成亲,是害了他;她没有想到她后来与周昂成亲,会害死他。
是她害死了他,她绝望地想。那就像她从前没有想过会与这个人发生点什么一样,她亦从未想过他们的好日子,就只有短短两年。那却比她从前的五六年都要快活许多。从前豆奴不是待她不好,只是他给的,不是她要的。
有句话华阳说得对,她中意的夫婿,从来就不是豆奴;那就好像周乐想要的娘子,从来就不是她;他不要她,不过是他不要她,不是她不如人;天底下有的是好男子,自有人把她当掌心里的宝。
然而那个人死了。钝的痛往往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往里撕,娄氏忍受着这个痛楚,低声诵念道:“……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她觉得她的身体轻了起来,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那是在静夜里,宝光寺的夜晚,连鸣虫都作梵音。
娄氏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听见抽泣声,低头看时,却看到她自己。“怎么伤成这样?”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是没有成功。谁受了伤?她诧异地想,目光转过去,就看见周乐,他趴在床上。
她不记得这个,她默默地想。他便是受了伤,身边也自有亲兵,虽然都说女子细致,但是他知道她的心思,便不容她近身。
那么这是——
这就是从前了,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和他的从前,不知道那时候五郎人在哪里。她四下里张望,这屋子不算华丽,却还整洁,被褥都极干净,家什也过得去。她穿的虽不是绫罗,也是上好的细绢。
“令使赏我肉,我坐下来吃,他觉得我对他不恭敬,打了四十大板。”周乐皱着眉,迟了片刻又嘀咕道,“坐而食是我汉家习俗……”
他在边镇已久,人亦视他如胡儿。
娄氏于是忽然想起来,这时候他们成亲已经三四年,他因为得了马,在军中做函使,常往洛阳送信。
“……阿澈呢?”他又问。
“外头耍去了。”她说。
这时候她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阿澈三岁,底下小女儿阿莹方才两岁,生得极是可爱。这一念未了,外头就扑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儿,慌慌张张道:“阿娘、阿娘,他们说——”猛地瞧见伏在榻上的父亲,登时缩了缩肩。
“说什么?”周乐问。
“说……说阿爷回来了。”那小儿声音越来越小。
偏他父亲不肯放过他,沉着脸喊道:“过来!”那小儿先看了一眼母亲,再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捱过来,周乐朝他伸手,那小儿身子前倾,头却往后仰,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儿。
周乐:……
周乐要恼,看那小儿狼狈得实在可怜;要笑,又痛得咝咝地倒抽气。边上悄悄儿摸过来一个小女娃,蹲在床头,却问:“阿爷你怎么了?”目光清亮。
那次挨打,养伤足足养了两个多月,之后周乐便开始大量结交地面上的英豪。他原就为人爽气,又擅骑射,与周遭武力之人交好,那之后变本加厉,花费也大了起来,娄氏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嫁妆被挥霍一空。
她回娘家去,父亲气得要命,指着她鼻子骂:“从前来提亲的,有名有姓有声望的你不要,嫁了这么个浪荡儿,还有脸回来要钱!”
娄氏看得骇笑——她竟从不知她父亲有这样目光短浅的时候。而那时候她辩解说:“我郎君是非常之人,并非营营役役的守财奴。”
“你说什么,你说你阿爷我是守财奴——反了天了你个死丫头!”想必那时候父亲身体还健壮,还能抄起棒子来打她,周遭侍婢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夺棒子的夺棒子,也有急得直喊“二娘子快走”的。
后来阿昭给她送了钱粮过来,安慰她说:“阿爷糊涂了,二姐别放在心上。”
她唉声叹气。阿昭倒是喜欢周郎,但是她也知道,这两年周郎花费实在太大了,这么下去,她哪里撑得住。他总说乱世将至,然而边镇上的人们,仍然养马的养马,放羊的放羊,每天的日头都照旧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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