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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 完结+番外 (绿梅枇杷)


他知道她成了亲,也听说他们恩爱非常,听说她生了一个儿子,秋天里生的,却取了名作“冬生”。
她过得很好,不然不会这样淘气。他这时候再想起很多年前……也许有十年了吧,初夏的晚上,他在文津阁里碰见她,刹那间的面色惨白,她一言不发,仓皇而去。那时候他以为是十六郎惊吓到了她。
其实是他。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梦,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止是梦。梦里他比如今年少,也许是十九岁。
外头下着雨,有微微的凉意,大约是春天。他发现自己置身于青庐。他知道他是在洛阳了。他和苏卿染成亲是照着南边的规矩,那么这个女子……他转头去,看见嘉语的脸,浓妆,满头珠翠还没有摘去。
“重不重?”他不由自主问。
“啊?”她惊惶失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
她这年是十五,还是十六?他记不得了。看起来比他熟悉的那个人要稚气,她抓着衣角,指节发白。她在害怕。原来那时候她也是怕他的吗?他想。她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垂珠,她在偷看他。
那却比后来他所知道的她要坦荡,或者说……贪婪。那些欢喜,就像是暗夜里的星,明明白白。她那时候大约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他心里忽然酸楚起来,他不知道她怎么变成了后来那个样子,这其中,跨越了多少时间,又多少他不知道的事。那些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最终失去她。
“郎……郎君?”她低声道,声音也在发颤。
他替她把珠冠摘下来,然后是头饰。他们上次成亲,始平王不在洛阳,事情也办得仓促,远不及眼前周全。
始平王果然是极爱这个女儿。
他伸手想要抱住她——要握住她的温度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当真真心实意地嫁过他,满心欢喜地期待过成为他的妻子——然而当他伸手,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坐在那里的,已经换了从前的人。
他没有抱她,他解了她的衣物。她怕得直抖,他也没有安慰她。他并不很投入地要了她,像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他听见她哭泣的声音,她哭着喊疼,他也没有停下来。
雨下得越发大了,大得近乎凄凉。
有脚步声匆匆地过来,在外头禀报说:“……苏娘子病了,请殿下过去。”
那当然不是真的,他想。苏卿染不过是不容他在这里过夜。后宅里常见的伎俩,他是知道的,他倒没想过苏卿染也用过,用得这么肆无忌惮。大约那时候他是真的很爱她。他看见自己当时就起了身,披上衣裳。
床上那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也许是从未想过会遭遇这个,她甚至不知道“苏娘子”何许人也,怎么能让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离她而去。
他原本大概是想直接走,只不知怎的,又回头与她交代了一句:“阿染是我表妹,我去看看她——你先睡吧。”
她“啊”了一声,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可是殿下又不是大夫。”
原来她那时候也不傻,萧阮心里想道。他看见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匆匆地去了。有人比她要紧。
青庐中就只剩了嘉语。
她睁着眼睛看锦绣帐顶,时而咬唇,时而翻身,最后拉紧了锦被,兜头兜脸一起盖上了。
萧阮知道他们从前没有孩子,他追问缘故她总不肯说。他们被于瑾劫持,从洛阳到信都,她给他包扎伤口,手都是抖的。他那时候想她没有见过男子的身体,如今想来,该是从前他们同房不是太多。
她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抚她的面容,手便从她眉目里穿过去。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兴和元年。他知道她的滋味,然而他没有办法让从前的自己知道她的好。
她过得并不好,在他的府上。她那时候乖巧得惊人,晨昏定省,他有两个母亲,她便两处都去,两下都不讨好,彭城长公主嫌她胳膊往外拐,又不满意她不讨他喜欢;他母亲王氏更是……横竖她也没有喜欢过谁。
起初的欢喜,慢慢就沉淀下去,沉到水底,看不见了。
公平地说,他那时候并没有刻意待她不好,三朝回门他也陪她回去了,他和她父亲说的话,比和她说的要多。始平王很喜欢他,再三叮嘱要他好好待她。回程他骑马,她坐车。她从车里探头来,说:“我想骑马。”
“骑马危险。”他这样说,他声音温柔。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耐烦。
他心不在焉地敷衍她。他有足够的借口。他忙。她起初困惑,然而她那么害羞,也不敢多问。大约她以为全天下的夫妻都是如此罢——她生母早逝,来洛阳没多久就出阁,也没有人教她这些。
他看见她许多虚掷的时光,她试着妆扮自己,他没有过来,她便又卸了妆。她学着抄佛经,起初她的字大开大合,渐渐练出来的簪花小楷,是,他喜欢这个。他后来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字迹已经改不过来了。
他留给她的烙印,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苦涩。
她迟钝地发觉了他的冷淡;更迟钝地发觉了苏卿染的意义。她做不好的那些事,都交了出去。她是公主,府中主母,手头却一点人都没有攒下来。他后来再没有见过这样乖巧听话的三娘,更没有想过三娘会这样委屈求全,他想。
那样的时光,大约是维持了有两三年。他开始频繁地出征。彭城长公主埋怨她没有身孕。她的眉目开始变得畏缩。
那正是始平王如日中天的时候。
然而从前的嘉语确实不讨人喜欢,或者说,不讨他喜欢,萧阮想。他隐约猜到其中缘故,譬如那时候他年纪小,耐心更少;他们之间没有一个好的开端,也没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却有一个怎么看都更为光彩夺目的苏卿染。
从容是需要底气的,他没有给她这个底气。她也许并非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但是他们认识才多少时日,苏卿染与他多少年,这之间的亲密无间,刀插不进,水泼不进。更何况他不愿意给她机会。
他猜从前的他对于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婚姻,借她的父亲上位,他心里是怨恨的。他怨恨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就眼睁睁看着她心灰意冷,甚至他偶尔想要靠近,她也把他往外推。她在赌气,而他不过觉得可笑。
他们之间有多少东西经得起这么耗?
她那时候常常进宫,却不常回娘家。那也是可笑的。他表面功夫总是做得很好,比如说,送她进宫,再接她回府。外头人都知道宋王君子,替他扼腕可惜,他与苏卿染的情.事在京中也渐渐传开来。
传到始平王父子耳中。
昭熙找他过去说话,他说:“你既是从前有约,又怎么能再娶三娘?”
他当时垂目答道:“岳父大人是知道的……”他当然料得到这一日,当初始平王招婿,他就欲迎还拒地提过,他从前有婚约。
昭熙呆了一下,顿足道:“父亲糊涂!”
过了许久,又与他说:“你要是与三娘过不下去,就送她回来,算我成全你——你要是对她不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时候始平王长居晋阳,就只有昭熙在京中,他说的话,当然是算得了数的。只是天真。他送了她回去,却再上哪里去找一门这样的亲事。他在军中尚未站稳脚跟,始平王女婿这个名头是万万舍不得丢掉。
萧阮看着过去的自己,忍不住冷笑。他丝毫都不意外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便这一世,他难道没想过吗?笑话,没想过怎么会被于璎雪区一介女流劫持。
他还真把嘉语送回始平王府小住了几日,临行密密叮嘱依依不舍,就是个夫妻恩爱的模样。嘉语亦很配合,他猜自己当时心里是冷笑,然而如今看来,便知道她是不肯在继母、嫂子与弟妹面前失了颜面。
或许她心里甚至感激过?他不敢细想,细想多少酸楚。
昭熙遣了妻子李氏过去问嘉语,问她在宋王府过得好不好,嘉语垂头道:“他对我还好。”
没过多久,昭熙离京,便再没人提这个话。
再后来……他看见贺兰袖了。这一世他与贺兰袖见面次数不是太多。兴许是先遇见嘉语的缘故,他对她的这个表姐没有太多好感。后来知道她跟过他,做过他的妃子,后来被立为皇后,只觉得诧异。
然而当他回到过去,再看到他们来往始末,却不再惊讶了。
那时候她是元祎钦的皇后,周旋在天子与太后之间。再以嘉语的名义勾上他。她的魄力与胆识之所以在后来发挥不出来,无非她再没有到过那个高度。锥于囊中,方才能锋芒毕露。锥未入囊中,奈何?
她与他互通消息,给他方便。她与他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她那时候的狡黠,是招人喜欢的。
可笑得很,她已经是皇后,却还与他说“苟富贵”。
唯他二人心知肚明:她脚下踩的,可能是艘沉船。嘉语后来与他说,他们不在同一条船上,无法同舟共济,那是因为她姓元,她是燕朝公主,她没法脱身,但是贺兰是绝对不会给他燕朝天下殉葬的。
她是贪生——然而谁不贪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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