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倒美。
“还是说,殿下至今仍想迎娶华阳?”苏卿染忽然问。
如今的华阳已经没有了被谋娶的价值——除非是萧阮想和始平王里应外合,干掉元祎修。这不在他们计划之中——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萧阮有瞬间图穷匕首见的错觉。
苏卿染想问他的其实就是这个——苏卿染一开始想问的其实是三娘。萧阮看了随遇安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跟着她胡闹。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和阿染有话要说,随先生可以暂避么?”
他原可以找一万种不留痕迹的借口,不必这样生硬和直白。但是这会儿他没有这个心情。
随遇安行礼道:“殿下容我告退。”——他原该在苏卿染质问的时候就找借口退下去,给双方留足颜面,但是他没有。
或者说,一开始就不该跟着她出现在这里。
萧阮看着他退开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殿下?”苏卿染皱眉道,“随先生也不是外人。”萧阮再“嗯”了一声,扭头看清音。清音哪里敢多话,默默然行礼退下。就只剩下他和苏卿染。萧阮这才说道:“……和是不是外人无关。”
苏卿染冷笑一声:“殿下要乘人之危么?”
萧阮奇道:“阿染何出此言?”
苏卿染:……
他居然和她装模作样、他居然和她装模作样!
萧阮见她脸色都白了,也知道不能再与她胡说下去。苏卿染的性子……又不是三娘,三娘还能与他你来我往调笑个几句——然而那也是很久以前了。忙道:“眼下我自顾不暇,哪里还能乘人之危。”
苏卿染面色稍霁,却还是哼了一声:“我问的不是这个。”
对,她问的不是这个,她问的是——他是不是还要娶三娘。他当然可以哄哄她,男人么,说几句甜言蜜语有什么难度。苏卿染又不是别个,到头来她还能与他计较?——但是他不想骗她。
从长远来看,也骗不过。
萧阮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说——”
“嗯?”话到一半的戛然而止,任谁都要抓狂。
“如果我说,”萧阮重复这四个字,眸光映着天光,涣散得像是回忆,“如果我说三娘她……是我的人呢?”
苏卿染“啊”了一声,眉目里俱是惊色。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她对他,一向都是放心的。为什么不?他们之间,多少诸如青梅竹马、同生共死、心有灵犀之类的词不能尽述。
华阳算什么。她后来已经想明白,正始五年西山上的场变故只是变故——萧郎定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危险,到后来更是作戏,为了骗过贺兰氏。为了不娶贺兰氏。要说情分,不能与她和他相比。
更休说美貌。
萧郎并不是不知礼的,更不会不知道轻重。他们之间这样亲昵,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走最后一步——除了礼教之外,未尝不是怕闹出人命。寄人篱下,他们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然而如今他说:“她是我的人。”
苏卿染倒吸了一口气。
萧阮的目光往下走,睫毛遮住了眸光。这让他的眉目看起来越发秀致和无辜。他知道她误会了。
然而三娘当然是他的人。她一早就与他说过,他们喝过合卺酒,他们成过亲,只是后来他南下,没有带她走——这一次不会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会带上她,不会留她一个人在洛阳城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无论如何。
“什、什么时候的事?”苏卿染难得的结巴起来。
萧阮不作声。也作不得声:一个谎言,要多少谎话来圆。
“是前年西山上吗?”苏卿染问。
不会是之前。之前从信都回来她问过的;但是西山上——华阳怎么肯?她后来不是还应了李家的婚约么?一念及此,背心发凉。
她从前也没有想过萧阮只有她一个妻子。苏卿染没有意识到她和萧阮都走进了一个误区:她从来不觉得萧阮会只有她一个女人,是因为他们要在洛阳立足,他们想借燕朝的兵,所以他们需要联姻——
她只想过那个女人应该是不如她,不如她美貌,不如她能干,不如她对他有用,更不如她与他的情分。
最好他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这样……便是多一个人,她也可以假装骗自己说不得已。
但是这算什么!苏卿染心里熊熊地烧着火,火烧得她思维迟钝,语声干涩:“那么,殿下是要带她走么?”
“……是。”
“那么……”苏卿染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其实这个人是华阳,她应该不意外才对,有什么可意外的呢,从正始四年的那个秋天开始,她还记得她的马蹄踩碎洛阳城里满地堆积的黄叶,沙沙,沙沙。
那时候他和她在一起。
那时候开始的纠缠,他图谋她,她拒绝他;他算计她,而最后落空;再之后他们联手,骗过了所有人,骗了于谨,骗过了贺兰氏,骗过了她,甚至骗过了姑母……骗过所有人。
她一定很得意罢,她冷冷地想。
正始六年之后,他就再没有说过要放手。这时候想起来,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有迹可循,是她大意。
要不是有这些变故,没准这位还真能留在洛阳做驸马爷了!这句话在苏卿染的胸口反复地响,反复地……横冲直撞。她说不出来,她从来都……说不出这些露骨的话。她也从来没有试过对他恶语相向。
一件事,但凡变成习惯,要改变过来,就都是不容易的。
譬如苏卿染,思来想去,出口竟是极冷静的:“那么……殿下如今就要开始准备了。”
“……是。”萧阮再应了一声。
苏卿染扭头退了下去。她不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她一早就说过她介意——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态度已经来得太迟。错的也许是她为什么还要问。她觉得她就该一记耳光摔在他脸上,或者吐一口血。
或者她该哭,像大多数小娘子遇见这样的事情时候的反应一样,悲悲戚戚地,捂住嘴哭。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大约是她一早就知道,哭没有用。哭是所有行为中最没有用的一种——难道她想要换得他的怜悯么?
她苏卿染何须人怜悯!
知道哭没用的也不止苏卿染一个。嘉语这会儿也没哭,她冷静得可怕——至少薄荷是怕了,一声都不敢吭,跟着嘉语进了明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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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天子赐婚
谢云然早就醒了。
孕中原就眠浅, 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整个王府都在惶惶中,惶惶呼喊的婢子下人,惶惶奔走的侍卫奴仆,灼热的风, 风里哔啵哔啵的响——那响声里充满了不祥的节奏:走水了。
这是三月,不是九月,天干物燥的秋。
这当然也不是意外。两军交战, 哪里有什么意外。
四月和七月守在她身边, 眼睛贼亮, 寸步不离……直到嘉语带着薄荷走进来, 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虽然三娘子未必就有什么好法子。但如今她是府里的主心骨。
“我做错了几件事。”嘉语趋近, 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谢云然心头一惊,勉强笑道:“混了细作进来?”
“是郑夫人。”嘉语道。
到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元祎修并不是打算拿宫姨娘做人质逼她出去,而是用来转移她的视线:姨娘没了, 她焉能不悲,巨大的悲伤之下,又焉能不分神?她一分神, 就是嘉颖的机会。
如今嘉颖烧了药材——却是安胎和生产要用的。
谢云然点点头:“她待如何?”
“她让我去面圣。”嘉语说。
谢云然怔了一下:“三娘——”
嘉语苦笑道:“不能不去——恐怕会留我在宫里, 如此,府中就只有谢姐姐了。”她是来告别。
谢云然沉默了片刻:“不能不去吗?”她当然知道是多此一问,但总还抱着一丝的希望。
嘉语道:“你放心。”
“三娘——”
“……他不敢杀我。”嘉语说。但是也不会放她回来。
“横竖父亲和哥哥还没有这么快回京。”嘉语又补充道,“总还要一两月的时间, 一两个月,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这一年的春天变故已经太多。
“没准宫里消息反而比府里灵通。”嘉语说。
“而且姨娘……姨娘没了, 总须得有人出面给她收敛。”那块玉佩是错不了的,嘉语心里清楚。她不出面,谁能保证元祎修不像从前那位一般,任她曝尸荒野。宫姨娘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在他们看来。
谢云然一直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得不出府。或者她应该说“别去”——留下她!
但是她实在舍不得。
她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嘉语握了握她的手:“姐姐保重——要等哥哥回来。”她说,“不要让我没法和哥哥交代。”
嘉语并不记得从前嘉颖是不是元祎修的禁脔之一,她不是她在意的人。
活该她栽在她手里。
车厢里只有这姐妹俩的时候,嘉颖简直压不住雀跃的心,她决定大度一点——虽然三娘从前对她不好,但是宝光寺外那一出,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错。她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嘉颖轻巧地跳过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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