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亲你快些斟酌,儿子许诺五日后给蔡大人答复,您可不能让儿子言而无信啊!”
沈荣最急的还是他的官位,蔡迅的意思是做了亲家,怎么提拔都行,做不了,那就对不住了。
沈荣向来嘴大,加上崔氏也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得知蔡知府要和他们结亲家,崔氏喜上眉梢,不到一天的时间,传得整个沈府人尽皆知,沈老夫人再想提醒她已经晚了,不由恼起大儿媳的不知轻重,更加不待见她了。
崔氏春风得意,沈娥却不干了,大闹了一场,就差把刀架在脖子上以死明志了。
“你们这是要害我,蔡知府什么德行,他儿子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我宁可嫁贩夫走卒,也不愿进他们蔡家的门。”
崔氏一向疼长女,女儿这么抗拒,她也头疼得厉害:“几个女儿里,母亲最疼爱的就是你,你说这话,简直是在剜母亲的心,母亲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看人也有些准头,这自古婚配的道理就是低娶高嫁,那蔡公子虽说不是最佳人选,比不得容峥和秦昇,但在皖城也是头一位了,你嫁他,不亏。”
其实,崔氏也有点怨女儿,没心没肺,只顾玩乐,去了京城也不知道多多巴结四叔,给自己觅一个金龟婿,妹妹都成了娘娘,姐姐还在皖城里打转,比起心智,姐姐比妹妹实在差了不少。
崔氏此时倒是生出了丝丝悔意,早知道三丫头有那样的造化,当初就该多宠宠她的,上次离别,也没想过是最后一面,很多话都来不及交代,崔氏心里一下子涌出太多的遗憾。
大房不消停,二房朱氏的醋坛子也是倒了一地。
大房那对棒槌夫妻凭什么有那样的福气,二女儿进宫当了妃子,大女儿又要嫁到知府家,什么好事都让大房占尽了,老太爷太不公平了。
朱氏搅乱了手帕,越想越不是滋味,等到沈廉回府,使劲浑身解数磨夫君。
沈廉不堪其扰,扯下朱氏两只不算细缠着他脖颈让他差点窒息的手臂,语气渐厉:“休得胡闹,我和那蔡迅素来不和,在知州位子上呆了这么多年,也是他从中作梗,有意压着我的政绩不予上报,烦他都来不及,又如何做得了亲家。”
沈廉有着很多读书人都有的书生意气,即便被蔡迅压了多年,也没想过去讨好,反而更加看不上蔡迅任人唯亲的做派,逢年过节各州官员或多或少都有给蔡迅送礼,唯独沈廉一次都没有,也不屑于做这种蝇营狗苟的事。
朱氏年轻时就爱沈廉这股子耿直劲,到老了又特别恨他的顽固,硬生生将女儿的亲事耽搁了。
“你就不能反过来想,咱们若是跟蔡迅成了亲家,何愁他不提携你,你和他僵持了这么多年,这次或许是个契机---”
“不可能,你以为只要是沈家的女儿就行,太天真了,蔡迅看中的是大房出了个娘娘,三丫头将来若是生下一子半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蔡迅向来会钻营这些,咱们二房没那个福气,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你,你真是榆木疙瘩!”
朱氏气得都想哭了,平时多稀罕男人,这时候就有多怨。
大房样样不如他们二房,这回因为两个女儿,一下子赶超了他们,将他们甩得好远,往后在崔氏面前,她还有什么底气,定是要被她压得死死了。
三房人口少,沈妧和姚氏亲亲热热依偎着闲话家常,趁着杨姑姑还没到皖城,沈妧尽可能地偷闲,不然等人来了,她估计就没什么机会玩了。
“母亲,你说祖母会同意将二姐许给蔡家吗?”
沈妧不知姚氏对蔡家有心结,纯粹好奇地问。
姚氏沉默了片刻才平平淡淡道:“这是大房的事了,轮不到我们操心。”
沈妧感觉姚氏好像有些不开心,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想到沈娥,仍是不免有些担忧:“二姐其实是几个姐妹里最没心眼的,脾气急躁了点,但人不坏,我反而更喜欢这样的人打交道,希望她能有个不错的归宿。”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未来如何,谁又能说清道明,力所能及的就是做好当下,不要留有遗憾。”
谈到归宿,姚氏最有发言权,从满怀憧憬到希望破灭,她到底咬着牙熬过来了,女人自己不坚强,谁也救不了。
沈娥的亲事悬而未决,转眼又是一遭,京城容家遣了媒人过来,说要为容峥求娶沈娆做妾,这事放在沈妧身上可能就要慎重考虑了,但沈娆本就是个庶女,给容峥做妾也算高攀了,大房哪能不依,当即就应允了。
沈娅听闻以后,在房间里发了好一通火,能摔的不能摔的全都摔了个稀巴烂,这回朱氏也不惯着她了,一巴掌甩了过去。
“我费尽心力将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眼热一个当妾的庶女,早知道你这么没出息,一生下你就该掐死了,省得劳心劳力还伤心!”
“我能怎么办,你给我的就这么多,容貌比不上六妹,心机不如三姐,性子又比不上二姐,论乖巧还不如沈娆那个庶女,我没出息也是你造成的,你没多少好的,我又能好得到哪去!”
母女俩,一个比一个委屈,朱氏更是被女儿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不轻,捂着心口连连后退,气息微乱,着实被孩子的言论伤到了。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老夫人那边有人报信,听完后摇头叹息,大儿媳糊涂,二儿媳要强,三儿媳不争不抢,却是个最稳妥的人,可惜三儿子福薄,守不住。
纳妾不如娶妻讲究多,容家也算厚道,送来了不少聘礼,沈娆反倒比前头两个姐姐更先定下来,三个月后就要嫁去京城。
沈妧以为沈娆会有遗憾,为当不了正妻而难过,但似乎她想错了,一次在花园里遇到沈娆,沈妧看她红光满面,眉眼都多了一股子令人怦然的柔美,不像是装出来的强颜欢笑。
盯着沈娆看了好半天,沈妧欲言又止,她理解沈娆的处境,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安排,可一点不满的情绪也没有,也太逆来顺受了吧。
沈娆知道沈妧在观察自己,大大方方任由妹妹打量,自己走到花丛里摘了一朵红花戴在鬓角,回眸笑看着沈妧,清雅婉约,明媚至极。
沈妧都有些看呆了。
论美貌,沈娆不在自己话下,只是她有意藏拙,平常很少展现最美的一面,如今,沈娆像朵怒放的娇花,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焕发出了璀璨夺目的生机。
沈妧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几乎压抑不住地问:“五姐你是不是---”
“是的,我愿意嫁给容表哥,从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是我藏在心里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从没幻想过美梦成真,哪怕到现在,依然恍恍惚惚,感觉置身梦中还没醒过来。”
沈娆很坦白,心事藏久了,急于倾诉,只有沈妧能让她放松,有诉说的欲望。
沈妧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弃如敝屣的东西,五姐视如珍宝,可---
“容表哥不可能不娶妻,要是娶了个厉害的妻子进门,你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好话谁都会说,但现实艰难,沈妧真心将沈娆当姐姐,不希望她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理性一点,才能在后宅过得安稳。
沈娆笑了笑,明白沈妧这是关心自己才说大实话,但她不在意。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表哥,既然已经实现了,此生便无憾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不会去和正妻争什么,但若表哥的心更偏向我,我也不会傻傻拱手让人,我唯一要做的,是让表哥喜欢上我。”
提到容峥,沈娆脸上的神采都不一样了,沈妧不禁多看了两眼。
五姐姐认真起来,也确实有迷倒众生的魅力,可容峥那样的男人,真的会拜倒在五姐姐的石榴裙下吗?
沈妧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悬,可她还是希望沈娆过得好,不被情|爱所累,始终保持住内心的那一份理智,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昏了头。
沐恩侯府。
容峥折断了第十根筷子以后方才罢手,接过小厮递来的湿帕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下汇报。
“皖城那边,属下已经安插了人手,只等世子差遣,”
顿了一下,男人稍稍抬起头看着容峥,又道,“秦郡公好像也留了一队人马在皖城,要不要属下派人去除掉他们?”
“不必了,太早动手,打草惊蛇。”
京城里还没布置好,在计划成熟之前,容峥不想看到任何地方出现差池。
“世子,夫人来了。”
容峥冷漠的眉眼微变,挥退了手下:“你从后门出去,不要被夫人发现了。”
“是。”
男人来得悄悄走得也悄悄,未在侯府留下一丁点痕迹。
沈氏进来时,容峥正从寝室走出,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衫,像个儒雅俊俏的士子,看得沈氏满眼欣慰:“你脚伤还得再养养,别站久了,快坐下。”
在沈氏眼里,儿子无疑是完美的,若非要指出一个缺陷,那就是一只脚微跛,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走多了路就有些明显。
为此,沈氏甚至怨上了娘家,怪他们没有看顾好儿子,老夫人来信,她也是拖了大半个月才回。
更让沈氏不解的是,儿子刚回来那阵要娶沈妧,沈妧被太皇太后赐婚给秦昇,儿子消沉了好几日,他们以为他情根深种,却不料他又改口要纳沈娆为妾。
反正是个妾,娶谁都一样,但沈氏纳闷的是儿子骤变的态度。
“这里没有第三人,你跟母亲说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沈家如今重新得势,但仍是差着容家一截,你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拉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