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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三叔 [金推] (赫连菲菲)


  周莺对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虽然这样吹着暖暖的春风感觉很好,但这静谧的林道在她瞧来是危机四伏。
  顾长钧侧过脸,就发觉周莺警惕地东张西望着,他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她害怕什么。
  他闷声笑了笑,转过头来一手揽住周莺,低声道:“别出声!”
  周莺浑身一僵,难不成又……?
  顾长钧搂住周莺将她带到密林深处,周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任他将自己紧紧挤在身后的香樟树上。
  紧密地拥在一起,不敢动,不敢吭声。耳边什么鸟鸣风声都听不见了,只闻他浅浅的呼吸。周莺一息一息艰难的捱着,生怕发出动静给外头的刺客发觉。
  顾长钧垂下头来,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额角,鼻中嗅着她头上淡淡的发香,心中忽地一荡。他的小姑娘自打成婚后,越发长开了,柳树发了芽儿,在他的宠爱里开出了花。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眼角眉梢平添了几许妩媚的韵致,叫人越发丢不开手。
  床笫之上,他常常被这双小鹿般惊惶的眼睛瞧得克制不住,明明最怕她流泪,却奇怪地又想把她弄哭。
  听她无奈地涩着嗓子小声地喊他名字,他总是难以自持,很难不失控。
  贴的更紧密了,周莺咬住嘴唇捂住肚子,本能地保护着腹中的胎儿。顾长钧察觉到她动作,炙火霎时熄了,缓缓松开她,与她拉开距离。
  周莺猛地松了口气,头上都是汗,可见适才有多紧张,身后的树又刺又硬,眼前的人将她抱得太紧太紧,终于呼吸顺畅了,她靠在树上一点点滑下去,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顾长钧转身朝外走,她仰起脸问:“刺客走了吗?现在出去危不危险?”
  顾长钧回过头来,见她蹲在树影里,细碎的阳光从树隙洒下来,落在她脸上、身上,像碎金点点洒在周围。今儿穿着蓝色茉莉花纹对襟立领衫,下头大红遍地金撒花裙子,一张小脸儿娇艳艳地,许是因着紧张,这会儿脸颊红通通的,秀眉紧蹙,显然还有些害怕。
  顾长钧对自己一时兴起的恶意感到有些惭愧。
  他朝她走回去,摊开掌心让她握住自己手。
  凉凉的指尖搭在掌心上,顾长钧攥住,然后用力将她提了起来,搂住,垂眸打量着她,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肚子疼?”
  周莺摇摇头:“我没事,可是这会儿出去,可以吗?”
  顾长钧抿唇默了会儿,片刻,轻声道:“还不可以,我们在树下坐会儿,说会儿话儿?”
  周莺摆手:“说话儿?万一给人发觉……”
  “不会的,我们在林深处,听不见的。”不敢承认适才是逗弄她,其实根本没什么刺客。不过是想捉弄她一下,瞧她气结的小模样。
  他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可每回逗她,实在太有趣了。
  顾长钧承认自己是有点儿无聊,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想了个挺好的法子。
  平时在家里虽然也能独处,但每回门外廊下也守着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如今这广袤的林中只有他们俩,暗卫适才被他打手势弄走了,是真正意义的独处。
  并膝坐在树下,顾长钧解了外袍叠成方形放在草地上叫她坐着。
  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绣如意纹的便袍,周莺坐在上面其实有点儿不忍心。
  但考虑到肚中的那个,她硬着头皮坐了,顾长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问她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虽然她在顾家住了十年,但说起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五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他总不在家的,即便在,和她也没什么交集。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
  周莺过去不敢靠近他,顾长钧也无意凑上前去关心那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孤女。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虽是知道彼此,但确实很少在一块儿。
  后来养父去了,老夫人身体日渐变得差了,老夫人怕她将来没着落,劝她去讨顾长钧的喜欢,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她还能有人做主给个归宿。
  这时想起来,除开她被顾家收养的前因后果不去算,老夫人当真是疼她的。
  后来知道她和顾长钧在一起,老夫人生气,养孙女和亲生子,固然是自己的骨肉更重要。顾长钧要为她毁了名声前途,老夫人怎能不恨。
  现在去看过去的事,也觉得好复杂。
  感情上有爱有恨,有真有假。她当真算不清,弄不明白。索性就这样逃避不谈,就当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
  枕在顾长钧腿上,明明是在躲避追杀,周莺的心却好像突然地松懈下来,几缕阳光洒在眼前的草地上,照着草叶上的露水晶亮亮的。日子过得这样好,其实烦恼已经很少很少。
  也感激命运,让她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在意的男人。
  即便当年父亲没有反,母亲也未曾死,她的结局当真就更好吗?
  若他们都活着,那她就成了晋帝的忌讳和耻辱,他会不在意吗?
  嫁了旁人,又比如今更幸福吗?
  困意袭来,胡思乱想着的周莺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跟谁捉迷藏。
  地点是旧时她和母亲住的那个小院。花园,前庭,穿堂,回廊,哪里都没人。
  她脚步匆匆,来到后院推开顾长钧发现她的那个屋子里,雕花的柜子上镶着铜锁。
  她急得不行,到处找钥匙想把锁打开。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扭,就把锁拧开了。
  她抬眼,看见顾长钧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正温笑着立在跟前。
  敞开的柜子里,一个戴着金锁的婴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莺莺,你怎么不抱抱他?”顾长钧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周莺望着自己的手,纤细,冰冷,稚弱。
  顾长钧从柜子里把婴儿抱起来,递给她,“抱一下儿?是我们的孩子。”
  周莺指尖发颤,试探地抱住了小人儿的身体。
  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袖子。她垂头去看,婴儿那水灵灵的眼睛,瓷白的皮肤。
  瞬时,眼底涌上了好多泪。
  她一直孤孤单单,没爹没娘活在这世上。
  如今,她有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转过头,重新打量这间屋子,这里承载了幼时好多好多的失望和恐惧,每次被母亲斥责或殴打过后,她就会来这里,把自己藏起来。
  藏在里面,还瑟瑟发抖,怕陷入癫狂的母亲找过来。
  藤条抽在身上好痛。有时不止是藤条,或是随手抄起来的茶壶,或是饭桌上突然掀过来的碗筷。
  母亲恨她,骂她是孽种,她从来不敢问父亲是谁。
  有一次偷偷出去玩,被母亲叫人捉到了,那次打得最狠,骂得最厉害。是养父来了,她才捡回一条命。
  她磕磕绊绊地爬到柜子里,把自己关住,远远听见养父的低语和母亲的痛哭声。
  那种撕心裂肺,那种痛不欲生,她好像都能感同身受。
  后来,大约是源于风大,廊前挂着的灯笼熄灭了,眼前漆黑一片。
  她试探着想从柜子爬出来。
  可外面又黑又可怕。
  她只是个小小的孩童,有着天生对黑暗和可能存在的未知事物的恐惧。
  她不敢出来。
  没人知道,那晚她是如何捱过去的。
  自此,她变得怕黑,怕一个人。身边必须有人陪伴,才能睡得着。
  落云就是那时买进来的,比她还小一岁,梳着总角。落云当时说话有点儿结结巴巴的,怕给人笑话,就不大敢开口。
  她很安静,周莺也很安静,两人对了脾气,后来就一起做伴儿。曾有一段时间周莺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情况是在落云来后擦渐渐好起来的。
  刚来顾家的那年夏天,周莺住的屋里不知从哪儿钻来一只小蛇,女孩子连虫鼠都怕,怎么会不怕蛇?小小的周莺怕得朝外跑。那时落云还有点儿胖乎乎的,快速挪动着小短腿抱着盆子把蛇扣在了里头,然后又去找后院伺候花园的管事婆子把困住的蛇带走处理掉了。落云利落地昨晚这些事,一直紧紧绷住的小脸才垮了下来,哇地一声哭了,还不忘安慰她:“姑娘别怕,蛇已经没有了,我检查过了,是从后门草丛里钻进了的,待会儿回禀大夫人,把后院的草皮铲了吧?您别怕,没事啦。”
  直到现在,周莺还能想起当时落云一边哭一边安慰她的模样。
  是一同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的感情,在那些充满伤痛的岁月里,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
  下午就收拾好东西备好车回城了。
  出城一趟,对顾老夫人来说算得上伤筋动骨,但源于周莺肚子里的好消息,她不见疲态,一直很兴奋,回来后还忙不迭地叫人准备将来孩子能用到的东西,还特地叫人把顾长钧请过来叫他辟出一个屋子来做产房。
  顾老夫人一时高兴就没顾忌,“……她甚至本来就不好,有这一胎多不容易,你今儿就搬去书房,不可再一块儿睡了。你们男人年轻,我知道的,经常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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