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个字在他牙间打转,终究是没说出来,只化作一声长叹。
“老爷,消消气,”窦氏垂着眉安慰道,“到底嫣嫣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她那话的意思不正是提醒你么?咱们萧家的女儿怎会帮一个外人?”
说着便朝跪在地上的萧语使眼色。
“哼!”萧炳仍面色不悦,却没再说什么。
萧语连忙直起腰,刚想开口时,外头小厮禀报,说是苏管家来了。
萧炳扬声让人进来。
苏管家是萧府的老人了,这会子正捧着一沓信笺,恭恭敬敬地呈在萧炳面前。
眼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萧炳挑了最上面的一封拆开,萧语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苏管家退到一边,躬身道:“老爷,小姐房里没别的什么,就这些了。”
伴随着这句话,萧炳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拿信的双手被气得发抖。
“好,好,好一个郎情妾意!”
“要不是我及早发现,怕不是整个萧府都要被你搭进去!你担得起么?”
“糊涂呀……嫣嫣你糊涂呀……”见状,窦氏也被惊着了,只顾拈着帕子拭泪。
萧语低着头,面色苍白,虽说萧家二老完全忽略了她早已从良的事实,但这话说的没错,上辈子,萧家便是这么覆灭的。
“元明,把这不孝女带回去,多叫些人守着。”
未等萧语辩解,萧炳先发了话,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看样子是真动了怒。
“是。”苏管家躬身应下。
*
“小姐,都是我的错,”幼青瞧见院外守着的几十号小厮,哭丧着脸,“我没把信藏好,教苏管家查着了。”
“行了,别哭了。”萧语斜卧在榻上,捧着一本话本看,语气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况且我早已收了对显王的心思,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听她轻飘飘这样说出来,幼青心里一惊,没想到竟真是这样,连忙抹干眼泪,噤了声。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小姐为何……不喜欢显王了呢?明明前一阵子还……”
“还和他浓情蜜意是吧。”
萧语合上书,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道:“我问你,若是有一日,你曾经最爱的那个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啊?”幼青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噎了一下,随即道,“当然是离开他,走得远远的,再不见他。”
“很好。”萧语笑了笑,复又翻开话本子。
“你只需记住,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再也不见显王。”
她语气轻飘飘,没有丝毫犹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来,倒把幼青吓着了。
“小姐……”她呆呆地睁着一双杏眼,小心翼翼道,“是……显王殿下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么?您怎么突然……”
瞧着她瑟缩着肩膀,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萧语轻声笑了笑:“大概是上天垂怜吧,有些人的心……总是要被看透的。”
第五章
过了晌午,天便暗下来。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得仿佛要坠到地上,天与地的距离变得从未有过的近。
端王府。
主院里,十几个小厮进进出出,每人手里都抱着一盆海棠,从拱门出去,再到花房里放下。
陈福揣着袖子,胳膊上搭着一件玄色披风,站在廊檐下,指挥着下人们有序地搬花。
抬头看看天,似乎比刚才又阴沉了点,他忍不住扬声催促:“都麻利点,务必在落雨之前把这些都搬到花房里去!”
一个新来的年轻小厮摸摸鼻子,凑近问:“管事,这些大缸里的就不用搬了吧,左右不过一株花,没那么娇气。”
边说边揉了揉肩膀,看样子是累了。
“这海棠喜干,不能淋雨,”陈福见他年纪小,忍不住提点了两句,“这花啊,王爷最是看重,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你刚才说的。”
见管事难得正了脸色,小厮不由得多看了手里的花几眼,又问:“瞧这花瓣这么嫩,莫不是什么新品种?”
陈管家捋了捋胡须,一脸讳莫如深的摇摇头:“非也,只是普通的海棠种子,好看说明王爷照顾得上心,至于为什么这么上心……”
他瞥了一眼小屁孩听得正起劲的表情,伸手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了一巴掌:“跟你有何关系?还不快干活!”
小厮嘿嘿笑着应了一声,再搬花时明显卖力了许多。
陈福收了手继续老神在在地揣着,心思却不那么安宁了——实在是愁啊。
自家王爷没什么别的嗜好,唯爱养花,别的不养,只养海棠,就因为一次生辰时那萧府的小姐送了王爷一株海棠花,说是什么亲手种的。
养花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倒是颇为风雅,可陈福知道个中缘由,便只觉得不是滋味,因为人家随手送的一盆花就把这花种了满院子,任谁都能看出是对那送花的人情根深种了。
可偏偏萧家小姐明显对咱家王爷无意,这也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除了王爷他自己。
想到这,陈福叹了口气,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家王爷真真是个命苦的。母妃出身平民,是当今那位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好生宠了一阵,有了孕,不曾想却没过的了这道坎。
可怜端王爷从小没了母亲,父皇对他也不大上心,一个人终日在偏僻的泠翠宫里和老太监们生活。
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个喜欢的人,却仍是不得青睐,陈福眯着眼想,本来觉得前阵子王爷突然一改往日温和的性子,好生安排了些事情,应该是走出来了,结果前几日从萧府回来,又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就知道,这段孽缘啊,没完。
屋里传来些声响,陈福从回忆里抽出神来,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看着自家王爷一身褐色常服走出来,全然看不出是皇家身份。
“王爷,今儿天凉些,恐要下雨,还是披上件披风吧。”
宁寒接过他手里的披风,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这时,从侧门进来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腰间系着一把剑。
他拱手道:“王爷,一切已收拾妥当。”
“出发吧。”宁寒道,说着下了台阶,刚走两步又转过身,陈福忙直起腰,以为忘带了什么东西。
结果只听到对方略带犹豫的一句:“若是没下雨……就再全部搬出来。”
“知道了王爷。”
陈福垂着头苦哈哈地应下,目送两人上了马车,心想,还让不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安生了?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端王府侧门驶出,疾驰着向城郊奔去,很快便出了城,马车仍未停,径直朝城西郊驶去。
黑衣男子撩开车帘,颇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头缩回去,对端坐着的宁寒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们果真未到。”
宁寒微垂着眼,沉默片刻后看向他,开口:“不可大意,我所得消息不绝对,一切随机应变。”
说罢又道:“若非事态紧急,不可拔剑。”
黑衣男子一顿,随即低声道:“岑风领命。”
他摩挲着放在一旁的铁剑,手指细微发抖——跟了主子这么久,总算到它发挥作用的一天!
目光不由得落在身旁人的身上,岑风只觉得心下畅快。
作为打小保护宁寒的暗卫,他一直深感满身本领无法施展。
王爷太过温和,明明是天潢贵胄,却什么都不愿争,这些年明里暗里受了许多苦处。还好,如今总算想通了,前些日子找他密谈,说的便是此次行动——在城西郊寻一位女子,把她带回来。
据王爷说,这女子对他之后的计划极其重要,岑风虽不知道内情,但仍尽心尽力地去办,毕竟在如今这个局势下,谁若没些动作,最终怕是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到达城西柳叶村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车在一农家小院前停下。
两人下车,岑风率先前去敲门:“有人吗?”
连喊了好几声,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问:“有事?”
岑风扬扬手里的水囊:“大婶,讨口水喝。”
胖女人皱着眉看了看岑风,又看了看他身后戴黑色兜帽的人,一脸没好气道:“家里都是女眷,两位不适合进来,请回吧!”
“别啊大婶,就是一壶水,何必这么小气?”眼看女人想走,岑风隔着栅栏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笑着道,“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女人却猛地变了脸色,一个反手想挣脱,却在听到他身后男人的话后登时泄了力。
“孟尚书是被冤枉的。”
她怔愣着,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宁寒,眼睛红了一圈:“你……你怎么会知道?”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那位派来的?”
宁寒缓缓摘下兜帽:“这些最好进去谈,你只需知道,我们绝无恶意,若我真有何别的想法,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对、对。”胖女人擦擦眼泪,打开了院门,“两位快些进来吧,小姐在屋里头呢!”
岑风有点懵,什么孟尚书?六部尚书有姓孟的?怎么这女人突然变了脸?算了,想不明白,跟着主子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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