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宁寒的目光一直凝在手里的瓷瓶上,拇指不住地摩挲着光滑的瓶身,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暗卫看在眼里,他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孟小姐昨日问何时能见到惠王,我们是不是……”
闻言,宁寒唇边浅淡的笑意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瓷瓶握入掌心,抬起头,缓缓道:“不闹了?”
“自从收到惠王的信后,两人就安分许多了。”慕雨笑了笑,道,“看来是相信王爷您说的话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明白,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惠王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那封亲笔信,不然现在那两人还在闹绝食,整个府里都被她们的哭声吵的头疼。
“惠王已经回来了?”
“是,今早进的城,刚刚收到信,说是给您下了拜帖。”慕雨答道,说着掏出一纸叠成小卷的信递过去,王府里养了信鸟便于即使传信,这封信便是方才收到的。
宁寒接过信纸,展开扫过一遍,冷笑道:“他倒是心急。”
“王爷,要不要趁热打铁,立刻把孟小姐送回去?”
“用不着,”宁寒将信纸揉成一团,脊背微微后仰,靠在车厢上,缓缓道:“这次,选择权在我们手里,静等他来便是。”
夜色渐深,马车驶入端王府,陈福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宁寒下来,忙急匆匆上前去:“王爷,人来了,搁正厅等着呢。”
“何时到的?”宁寒脚步不停,径直朝内院走去。
陈福紧跟在他身后,道:“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催了我好几次,看样子是真着急,您快去看看吧。”
两人说着走到正厅门前,刚欲推门,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微怒之声:“你家王爷何时才能回来?为什么不让我先见人?”
“小、小人不知……”
“王爷……”陈福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人,却未在他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怒色。
宁寒目光幽幽,顿了顿,推门而入。
“四哥。”他朗声道。
正蹙眉捧着茶盏的宁宣闻言猛地抬头,“霍”地丛座椅上站起来,将茶盏撂在桌上,用力之大让茶盏的盖子打了个滚儿,在桌上滴溜乱转:“七弟!”
“七弟,你终于回来了!”他甩着袍袖,快步走上前,“珮儿在哪里,让我见见她!”
宁寒并未答话,垂着眼,走到桌前,伸手截住在桌上一圈圈乱滚、即将要滚下桌的茶盏盖,随后稳稳当当的罩在茶盏上,这才转身直视宁宣:“四哥,莫急。”
“你先……”
“四哥!”
宁宣的话被打断,他盯着突然靠近的男人的脸,只听他用沉沉的嗓音道:“我说了,别急。”
不知何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房门被陈福贴心地关上,将外头的风声、虫鸣统统阻隔住,一时间,室内静谧非常。
“四哥,坐。”
宁寒微微勾了勾唇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十一章
宁宣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盯住眼前男人的脸庞,眸色深深。
半晌,他摩挲着拇指上紫玉扳指,从善如流地落座,抬眼道:“说吧,条件是什么。”
宁寒也不急着回答,背着手走上前,提起茶壶,给宁宣斟上一盏,这才开口道:“新鲜的龙井,四哥尝尝。”
“客套的话不必多说。”宁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四哥此番前去平州,治水可还顺利?”宁寒沉默片刻,冷不丁发问。
宁宣一愣,随即微怒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
“——平州地处黄河下游,此次水患严重,饿殍遍地,灾民流离失所。”宁寒抬眸,看向窗外,“若是此次治水成功,百姓不必再颠沛奔波,幼儿不会因疫病而亡,此为造福天下之举。”
“而对于四哥,”他顿了顿,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沉声道,“珍宝赏赐自不必提,坊间百姓会传颂你的功绩,朝臣们会敬佩你的才能,而最重要的是,此事会在父皇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荒唐!”
宁宣站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脖颈处青筋暴起:“我从未有过如此功利的想法!宁寒,我自认平素并无半点招惹你的地方,你今日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宁寒也缓缓站起,直视宁宣,道:“不管四哥自己所想如何,明日上朝,该有的奖赏丝毫不会少,而这些是谁最不愿看到的,难道四哥会想不到么?”
宁宣怔愣了一瞬。
“有人不愿你被百姓称颂,不愿你被朝臣赞叹,更不愿你被父皇赏识,既然治水之事已成定局,他自然,便会在其他的地方想办法。”
屋外,夜风起,呼啸之声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在寂静的房内尤其显得刺耳。
良久,宁宣闭眼,轻笑了几声,再睁眼时眸中多了几分肃杀之色。
“七弟。”他开口,语气中竟多了些许松快,“我早就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
宁宣掸掸衣袍,重新坐回椅子上,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会做正确的选择,七弟,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选我?”
他抿了一口盏中微凉的茶,抬眼看向宁寒,内心却并无表面那般镇定。
打从在平州收到京城的密报开始,宁宣便万念俱灰——孟珮失踪了。
当年那桩案子中,孟家满门几乎被全灭,他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哪里冒出来的亲友将孟珮接走,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她们被发现了。
孟珮与她的关系即使是在从前也是鲜有人知,而有能力挖出这段往事,并能准确判断出他的软肋的对手,只有宁骥。
宁骥手腕狠戾,他不敢去想心上人的的处境,而就在此时,下属送来一封端王府的来信,宁宣这才知道,原来孟珮被他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七弟救走了。
惊喜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宁宣便冷静下来,心中思绪奔腾,信中让他治水结束后先来端王府一趟,并没有明确表明立场,这让他心生疑惑。
今上共有四子,最受宠爱的大皇子,也就是他同母的皇兄,年仅七岁便夭折。先皇后——他的母后也始终郁郁寡欢,在生下他六年后便仙逝。
今上心中大痛,时至今日这件事仍是他心中一根刺,哪怕如今的继后的三番五次提到立储,大魏的太子之位仍旧高悬。
但这不代表大臣们心中没有选择。
随着今上身体日渐式微,除却少数保皇党外,朝堂之上赫然分为两派——一派以当今继后为首,拥护显王宁骥,一派便以先皇后的母族赵家为首,拥护惠王宁宣。
这便是最令宁宣不解的地方,宁寒素日显然与宁骥交好,此刻得到了这么重要的筹码,居然会选择他。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想通。
宁宣捧着茶盏的手掌心微微汗湿,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而言太重要了,自从他决定要走这条路开始,每个决定都要做得无比慎重。
宁寒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恨宁骥。”
他直勾勾地盯着宁宣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让他死。”
饶是宁宣心中已有了些底,仍被他的话震惊到。
“七弟,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宁寒眸中的神色时语塞。
少年时,他曾经参与过一次秋猎,那次狩猎的重头戏是一匹狼。
当时,一群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弯弓利剑的猎手围住了那匹前腿受伤的狼。狼自知无法逃脱,干脆不再躲避,而是费力地爬上包围圈中央的一块巨石,傲然长啸。
他永远记得,那匹狼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是清晰的恨意和满满的不甘,正如眼前人的眼神一样,莫名令他战栗。
“宁骥性情阴毒,目光短浅,并无帝王之才,让他日后继承大统是对大魏的不利。”宁寒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轻蔑地笑笑,“当然,我不关心这些,四哥,我只想知道——”
“——这个理由足够么?”
宁宣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闭上眼,哑声问道:“珮儿在哪?让我见见她。”
“陈福——”
房门被推开,陈福垂着手进来:“王爷,又什么吩咐?”
宁寒扬扬手:“带惠王去见孟小姐。”
“是,惠王殿下请随老奴来吧。”陈福躬身应下。
宁宣跟在陈福后面慢慢踱到门口,忽地转过身,道:“七弟,你……是何时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随即又摇了摇头,对陈福道:“罢了,带我去吧。”
待两人出门,房间内重回寂静。
宁寒坐在椅子上,眉微蹙,露出些疲态,他用未受伤的手伸进衣襟内,掏出那个已被微微捂热的小巧瓷瓶,递到鼻边,闭眼嗅着自瓶内飘来的丝丝缕缕的药香,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王爷。”
不知何时,慕雨早已站在他身边,递过一块丝帕:“这是在助眠的药汁里浸过的,您敷在眼上解解乏。”
宁寒接过丝帕,看了他一眼,道:“还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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