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在王氏的寝房里,还躲在衣柜之中?”
“我不知道。”
“王氏可死了!”萧婉厉声提醒。
董良策瞪大眼,似乎听到这话很受刺激,但他始终没有出言辩解自己的清白。
“你们的府尹呢?”萧婉问旁边的衙差。
衙差忙拱手回话:“昨日小东县发生命案,柳府尹连夜赶去查案。”
萧婉问了具体时间。
“天刚黑人就走了。”
这时候,于判官带着坐婆匆匆赶来。
案件中但凡有女尸,都是由坐婆来勘验。一般负责验尸的坐婆年纪都在三四十左右,多数都是寡妇。今天这位倒是年轻,样子秀气,看起来才二十岁的样子。
萧婉问了她名字,叫张英,父亲就在这府衙里做仵作。她十七岁就守寡了,丧期后就跟着她爹在府衙里做事。
于判官避讳不好进屋,萧婉就跟着张英进屋了。因为公主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冰冷孤傲,在场的其他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没人敢出声阻拦。
张英进屋之后,就直奔王氏的尸体,表现得很淡定。
萧婉觉得她有点意思,就边观察屋内的情况,边闲聊问张英为何不改嫁,反倒干起了这种在旁人看来很晦气的活计。
“干这个才没人敢娶我。”张英正在检查王氏的尸体,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停手转身跟萧婉行礼,“回公主的话。”
原来张英并不喜欢嫁人,这点倒是跟她很像。
“没关系,你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不用跟我讲礼数。”
萧婉爽快地说罢,就掐着腰,低头观察地上的血脚印。
脚印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十六寸,有四处脚印后跟的部分有重跟。
张英闷闷应承一声,又看了一眼萧婉,觉得公主现在的样子好像跟外面的时候差别很大,不过她并不过多纠结这点,转身继续验尸。
血脚印只有一排,从床走向是董良策躲藏的那个衣柜。凶器是一把带血的匕,被丢在了床边。架子床上方挂着的帐幔上还有墙上都有喷溅的血迹。
王氏嘴里塞着一块布,手被绑在了身后,张英检查完王氏上身的伤口之后,就掀开王氏的裙子。
萧婉跟着看过来。
王氏的双腿也被绑着了,绳子绑在小腿肚处,亵|裤被脱到膝盖附近。
张英将尸体翻了过去,萧婉发现绳子捆在王氏拇指根上方的位置。
“死者身中八刀,尸斑指压之后已经不褪色了,尸僵明显,眼睛轻微浑浊,再结合血迹干涸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个时辰之前。大概在昨晚子时到丑时。”张英回禀道。
萧婉点点头应和,称赞张英厉害。她转身去提起桌上的茶壶,空空没水,所有的茶碗都倒扣在桌面,自然也没有水。
“深夜死亡,身中八刀,衣柜里藏了个将军……”萧婉感慨的话不及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韩学士’。
整个朝廷姓韩的学士只有一人,韩温。
人来得可真快,快到好像事情一发生府衙里就有人给他通报了一样。
韩温穿着绛紫常服踱步进屋,面容一如既往清隽无双。他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萧婉脸色并不惊讶,行礼的姿态依旧无可挑剔,但萧婉总觉得他有怠慢。
“此案的情况想必韩学士已然知晓,事关重大,我会暂且将人带走,回头请陛下定夺。”萧婉想趁机带走董良策,正好‘酷刑’伺候他,逼他老实交代。
“公主此举恐怕不合适。”韩温语气疏离,带着几分刻板,“但凡京师之内所发生的人命官司理当由京府府衙来处置。”
“柳府尹不在,而且他是死者的夫君,牵扯太深,不宜再审理此案。”萧婉拔长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显得更威严气派些,叫他不敢反驳才好。
“尚有判官。”
韩温的应答明显在反驳萧婉,却姿态不卑不亢,语调如常,可见这人藏得有多深。
萧婉觉得自己不输人也不能输阵,冰冷高傲的态度先摆出来,语调也要淡淡的,波澜不惊,但一定要语出惊人。
“听闻韩学士和董良策的关系十分要好,他敬称韩学士为大哥。”
韩温闻言后淡笑一声,“公主多虑了,律法并非摆设,官员犯法必当与庶民同罪。此案就交给于判官处置,按规办事,自会得当。”
“我倒是觉得,董良策留在此只怕不安全,谁知转头会不会有人官权私用,杀他灭口。”
韩温隐约感觉华阳公主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但当他抬眸看向萧婉时,只看见萧婉正淡淡笑着看自己。思及眼前人曾经巧费心思赠木耳给他,韩温觉得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华阳公主大概只是为了多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她年纪轻,方法就笨了些,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按规矩律例,从没有公主插手案件的先例。若公主不信任下官,也不信任京府的人,大可以留人监视,再去请问陛下的意思。”
“据我了解,韩学士的官职也没有查案之责,因何要来这里插手?”
韩温:“董良策是壮武将军,涉及军政密事,下官理该来此监察。”
放屁!根本就是借口!分明就是想来保住董良策!
萧婉见韩温泰然自若,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假正经。
萧婉先行迈步出门。
韩温接过张英记录尸身情况的册子,扫看两眼后,便跟着萧婉走出来。
二人转至正堂,萧婉落座,兀自饮茶。
韩温却开始忙碌起来,命于判官去质询府中人等,理清楚昨晚案发的情况。
昨晚伺候王氏的丫鬟们都睡死了,没人有察觉。丫鬟最后见过王氏在亥时,王氏忙着在油灯下绣花,就打发她们先去睡。因为王氏和柳翠儿一样,都有早上睡懒觉的习惯,丫鬟们就不敢随便叨扰,所以今晨王氏起得晚也没人觉得不对。还是等公主来了,柳翠儿让人过来通知,丫鬟们推门进去才发现死人了。
董良策昨天本是应柳正照的邀约来喝酒,结果柳正照因为有案子临时离开。柳正照大儿子柳青就代父亲招待他,俩人一直喝到深夜,酒坛子空了三个。柳青酒量不好,如今人还醉着,怎么叫都叫不醒。
“罐醒酒汤,泼冰水。”韩温冷言下令道。
萧婉睨一眼韩温,这叫‘监察’?
韩温已然领悟了萧婉眼神里的意思,淡言解释道:“下官只是给于判官一个建议,至于要不要采纳,还要请于判官自己定夺。”
“韩学士的建议非常对,非常对,下官这就去办!”于判官赶紧应承,鞠躬致谢,然后马上带人走了。
萧婉瞧于判官那样就来气,他是主理破案的,结果却像个狗腿子一样任凭韩温吩咐。
看来这韩温还真是可怕,才来京师多久,年纪轻轻的,竟叫这么多人肯臣服于他。
萧婉禁不住斜眸再去打量韩温。
侧脸轮廓如被刀削,眉眼凌厉又狭长,从正面看他就已经很不友好了,没想到从侧面看更不友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严苛疏离的劲儿,反正让人浑身不舒服。
真不知道如今这世道怎么了,女儿家竟都喜欢这样的男子,全都眼瞎了!
“柳府尹回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一中年男子急冲冲进门,他穿着官袍,从头到脚整齐干净,身高大约五尺,脚长七寸有余,脸上挂满了哀伤,他先后给萧婉和韩温行礼。
萧婉打量完柳正照之后就垂下眼眸,暂且安静,不想说话了。
韩温在这时候倒是表得体贴起来,他亲自搀扶起柳正照,拍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劝他节哀。
柳正照红着眼睛对韩温道:“我想去看看她。”
韩温点头,准备陪柳正照同去。
“董良策进你妻子的房中,却能悄无声息不被人察觉,可真耐人寻味!”萧婉忽然插话,音量不算低。
柳正照愣了下,脸色错愕又慌乱,然后皱眉扶额,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韩温这时候直直地抬头看向萧婉,眉头微蹙,礼数不再像之前那样完美无瑕。大概是他太惊诧于堂堂公主,居然会当面说出讥讽朝廷命官的话。
萧婉勾勾手,示意韩温过来。
韩温依言而来。
“我知道董良策不是凶手,你很想为他洗清罪名。”萧婉压低音量,只有韩温能听到她的话。
韩温墨眸瞬间抬起,凝视萧婉,“公主如何知道他清白?”
“这就是我的能耐了,我可以帮你证明他的清白,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萧婉眼睛里闪出点点光亮,抑制不住有点兴奋。
韩温将萧婉的表现尽收眼底。原来她一直赖在这里不走,非要掺和案子,是想借‘知情’的优势来施恩,跟他提条件。至于提什么条件,只要稍微想一下自然就能知晓,华阳公主想向他表明情意。
韩温最讨厌别人胁迫于他,跟他谈条件。他出自门阀世家,根深无人可撼。即便拒了嫡公主的婚事,会惹来一些麻烦,但仍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皇帝终究不会奈他如何。
韩温看萧婉的眼神冷了三分,打定主意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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