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您可能认错人了。”胡七七抱歉一笑:“我自懂事起,便只认识平安坊的左右街坊邻居,第一次见赵叔父也是您刚搬来平安坊的时候。”
养鸽赵还想说什么,胡七七微微福身:“赵叔父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养鸽赵明知她不喜提及往事,却不肯放弃这次机会:“七娘子被胡老板从河底被捞起来时,身上穿着什么衣服?”
胡七七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直接回答一句“我不知道”便要回家。
谁知养鸽赵一个闪身拦在她跟前,“烦请七娘子再仔细想想,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赵叔父如果想知道,那便只能等百年之后去地府问我阿耶。”胡七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狠狠的道。
她已经摆明了态度,不想说这件事,可养鸽赵却全然不顾她的感受,非要一再提起,那便怪不得她口出恶言。
刚刚才停止抽泣的钱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拉扯着胡七七,嗓音尖锐:“你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
胡七七嗤笑一声,反问:“你们算我的哪门子的长辈?”
“你别这样。”养鸽赵连忙拦住钱寡妇:“此事我有错在先。”
钱寡妇却迫不及待的要为养鸽赵主持公道:“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过问了她几句话,有什么错?”钱寡妇又拉住胡七七的袖子不放,“胡七娘,长辈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便好了,摆什么脸色?他有亲人失踪,正好跟你年纪相仿、容貌相似,便顺理成章的怀疑你是他走失的亲人。你刚从河里被捞出来时穿的衣服呢?拿出来给他看看啊,酿酒胡不是给帮你收……?”
胡七七甩开钱寡妇的手,抬头冷冷盯着钱寡妇。
钱寡妇被这双眼睛看得心虚,立刻住嘴,不自觉的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
明明养鸽赵和钱寡妇年纪都已经是成年人,却被胡七七一个小女孩吓得不敢再说话。
半晌,胡七七才弯起嘴角,温和的道:“很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听说阿耶将我从河里捞起来之前,我额头撞到河中的大石上,损了气海,所以失去四岁前的记忆!”
胡七七扫了一眼钱寡妇,见她不再多嘴,又接着向养鸽赵解释:“提及此事对我而言无异于重温噩梦,日后恕不再答。还请赵叔父看在我年幼丧父的份上,莫再与我为难。”
此刻的胡七七,虽然言辞温和,面带微笑,却透着一股子令人难以拒绝的威严。
养鸽赵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就是自己要寻的那个人,可他却觉得,胡七七身上与生俱来的这种震人心魄的威慑力,不是酿酒胡一个糙汉子能培养出来的。
养鸽赵能从胡七七脸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尤其她的鼻子和嘴巴肖似先主,这也是他在市集中见过胡七七一面之后,决定留在平安坊的原因。还有她那双眼睛,更是像极了她那高高在上的祖母,上一刻还似无垠大海般温柔平静,下一刻却似暴风骤雨般冰冷无情。
钱寡妇看着一直对胡七七低头哈腰的养鸽赵,不明白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要怵一个小姑娘,正当她准备再闹的时候,只见孙记棺材铺的老板领着一帮子徒子徒孙浩浩荡荡的来到平安坊,这些人披麻戴孝缠着黑纱,却是满脸煞气。
不止钱寡妇被吓一跳,正准备去听张先生说书的左右街坊也都停下脚步,想看看孙老板带着这些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孙老板走路带风,领着徒子徒孙胡家走来。
胡七七看他那架势,不像是来送棺材,倒像是来寻仇的。
在这之前,衙门里处理完一堆卷宗的狄仁柏刚喝口茶,就听见手下来报,“听说东市的孙老板抬着棺材带着徒孙浩浩荡荡的去了平安坊。”
狄仁柏皱眉,问:“多少人?”
“二十来个,披麻戴孝,还带着棒子,看样子像是去寻衅。”
狄仁柏想不通孙老板有什么理由要去平安坊寻衅,但他的职责也包括协助县令维护百姓安宁,此等寻衅的事必须要杜绝才行,他对属下道:“你去安排几个人,跟我一同去看看。”
狄仁柏站起来要往外走,迎面却碰上了同僚王主簿。
“刚才文大人刚才吩咐,因为酿酒胡是你的岳父,这件案子你应该撇清关系,请转由我来管辖。”
王主簿和狄仁柏同属八品,两人也算是竞争关系。
只不过狄仁柏是文县令的左膀右臂,凡事交给他去办,文县令可安枕无忧。
而王主簿却是文县令的养子,虽然没什么能耐,却胜在他对文县令忠心耿耿。
狄仁柏心知肚明,他将王主簿当同僚,王主簿却把狄仁柏当作了竞争对手。此番王主簿把酿酒胡的案子抢过去,不过是想在文县令面前证明自己能力并不比狄仁柏差。
在狄仁柏看来,案子交给谁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破案。
“那就有劳王兄了!”狄仁柏说完,带着几名下属,匆匆往平安坊赶去。
他始终是不疾不徐、无波无澜的模样,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击到他。
这也是王主簿恨他的原因。
“我倒要看你能淡定到几时!”王主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冷笑:“可真是个死书呆子,放着县令大人的女儿不娶,偏要对着个酿酒汉的女儿情有独钟。”
狄仁柏赶到平安坊的时候,孙老板正好将棺材停放在胡家大门口,一众徒子徒孙拿着棍子围住了胡七七,那阵仗,好像是要将她当街乱棒打死似。
孙老板摆明了是来寻衅问责的,胡七七却反应迟钝,丝毫没留心这点。因她心中对孙老板只有感激,一见他便客气有理的道谢,还要请他进屋喝酒。
孙老板是憋着一口气来的平安坊,到了之后却没办法发泄出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孙老板只好收住怒气,扯着嗓门问围观的人:“街坊们,我日前听闻酿酒胡的死,跟她女儿有关,谁能出来说句公道话,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可有谁亲眼看见?”
安静了一瞬。
人群中有人开口:“我好像也听说了,初七那日胡七娘被酿酒胡当街打了一顿,她怀恨在心,所以才弑父。”
“是啊,不都说她杀人了吗?”接着,又有一人问:“既然大家都确定了凶手是胡七娘,那为什么官府的人还不来抓她?”
“因为这小蹄子会哄男人呗!啧啧,狄大人都舍不得将她送去牢房了呢!”钱寡妇见缝插刀。
“……”
有了钱寡妇起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都亲眼瞧见了胡七七杀父的场景。
孙老板听完心中已有成算,当即命徒子徒孙抓人,想要替天行道,将这弑父的不孝女杖毙街头。
正当场面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胡七七抬头一看,只见狄仁柏骑着白马飞奔而来。
他匆匆下马,将胡七七护在身后。
狄仁柏深呼吸了两下才止住轻喘,“孙老板,此案疑点尚多,你应给官府一些时间查证,才好找到真正的凶手。”
“狄大人秉公执法的名声大伙儿都知道,但这个案子早有了目击证人,就不必再浪费官府的时间。”孙老板狠狠地看着胡七七,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不能袖手旁观,看她逍遥法外。待此事完结,我自会去官府认罪。”
狄仁柏皱眉:“此案疑点甚多,官府尚且还无法锁定真凶,不知孙老板是从何处听说凶手是胡七娘?”
孙老板原本还对狄仁柏客气几分,此时见他将胡七七护在身后,一时生气,说话便有些找茬似的蛮横劲儿:“你们官府怎么查案,我们庶民是无法干预,也没权利过问。但是酿酒胡对我有恩,当年万泉县发大水,我没办法赶回家,是他将我那快被洪水冲走的老父亲背上房顶,救了我父亲一条命。狄大人,请你让一让,今天这个凶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狄仁柏顾不上气不顺,沉下脸道:“缉拿凶手,是官府的职责,你怎么能在官府尚未定案之前,私自行凶呢。”
“我已经说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听狄大人这语气,今天是铁了心要维护这个白眼狼了!”孙老板已经举起了手势,只要他将手放下,身后的徒子徒孙便会动手抢人。
胡七七愣了一下,有些苦笑不得。
她大大方方从狄仁柏身后闪出来,笑问:“胡叔父,你刚才说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我是凶手?”
孙老板将身后一个小孩拉出来,站到众人面前:“我这徒孙,初七那日到胡家送礼,却听见房间里有争执声,他亲耳听见胡七娘辱骂父亲,然后便吓得不敢再进去。此后我又在坊间听说了你弑父的传言。这难道不是证据确凿吗?”
胡七七纳闷,那天居然还有人去过她家,而且还听见她和阿耶在吵架?
这事还真的越来越诡异了。
胡七七问那小孩:“那你可有听见我同阿耶在争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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