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七只能另寻它策。
武侯笑眯眯地朝胡七七拱手致歉,然后关上了坊门。
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她直发抖,胡七七从小就身子弱,冬天全靠坐在火堆才能过火。瞧着风得有些古怪,莫不是今晚要下雪?
既然已经出来了,她就不打算空手回去,她守了钱寡妇两天,等的就是此刻。
此时此刻,冷风萧瑟,胡七七沿着坊墙一直走。德安县在万泉县南城的最边缘地带,此处的坊墙大多数年久失修。
胡七七沿着坊墙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天上果然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
雪天的寒风刺骨,每走一步都像是泡在冰水中。
胡七七心里想起了一些往事,浑然不觉寒冷,面上反而带着微笑。
她想起了八岁那年的上元节,阿耶怕她身子弱吃不消,不准她出门看灯,又怕她不高兴。她其实并没有不高兴,她其实不爱看灯,长安城里的上元节比万泉县可热闹多了,她见过了长安城那美如幻境的灯市,又怎会贪恋万泉县这点小小热闹。
刚好狄夫子也不爱看这些热闹,便带着胡七七在家读书。
阿耶带着狄仁柏去看花灯,回来的时候,阿耶给她买了一只兔子花灯。
那花灯的做工真丑真粗糙!阿耶若不说那是一只兔子,她还以为是一只瘸腿瞎眼的的母羊。
可那盏花灯很明亮,那束光透过薄薄的纸张照耀到了她被阴霾笼罩的内心深处,哪怕此刻的她迎着寒风在夜间行走,那束光也一直陪在她身旁,一如阿耶憨厚忠实的笑颜。
绕着坊墙走了了许久,终于被她发现了坊墙上有一处缺口,胡七七踩着土疙瘩,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缺口处翻到了德安坊内。
德安坊内,正在围炉夜酌的汉子们集体愣住,一齐转头看向从墙头跳下来的胡七七。
此墙是德安坊的第二个坊门,墙内便是德安坊周围的三教九流门寻欢作乐之处,有小酒馆、小面馆,还有便宜的娼妓坊。
一位陪在刀疤男子身旁的娼妓掩嘴娇笑,“小娘子不在家好好呆着,来此处做甚?莫不是来寻你家郎君?”
胡七七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土屑,从容的笑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身子骨瘦如柴,好在脸蛋不错。”刀疤男轻佻的抬起手,指着胡七七:“过来陪你阿耶喝一杯酒,阿耶便送你回家。”
第11章 危机
胡七七咳嗽一声,声音微微带着嘶哑:“恭敬不如从命!”
刀疤脸料想这小女郎被自己调戏过后,要么会吓得哭鼻子,要么是吓得往回跑。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胆的小女郎。
他从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提起滚热的酒水倒入碗内。
酒不多,才半碗。毕竟一壶最差的绿蚁酒,也要五钱,够买三个大胡饼,饱食两三天。而煮熟的劣质绿蚁酒酸腐味浓厚,跟臭水沟的味道只差了一些零星的酒味。
刀疤脸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
胡七七一个酿酒的,怎会被半碗浊酒给吓倒?这酒虽然味道差,却喝不坏人。她面不改色的端起酒,吹了几口,一饮而尽。
滚烫的浊酒入腹,驱散了几分寒意。
“小娘子好酒量!”刀疤脸忍不住鼓掌。
这绿蚁酒酸腐味太重,连他都难以下咽,图的只是雪夜煮酒的好名声,和这三分酒水味的江湖气。
胡七七拱手道:“尊驾若不嫌弃,明日可来西市找我,我家有上等的烧春待客,客人能饮至兴尽而归。”
“好,就凭这股子豪爽劲,你这妹子我认下了!”刀疤脸不知真有侠肝义胆的豪爽,还是被胡气所说的上等烧春勾出了腹中馋虫,他接着问:“小娘子若有为难之处,请说!”
“我来找平安坊的米梁,他出七那日便离了家,听说是躲到了此处。”胡七七笑道:“他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听说他遇难,父亲遣我来为叔父送些钱财,免使他饿了肚皮。”
刀疤脸眼中闪过明显的迟疑之色,却说:“每日进出德安坊的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此人,小娘子别是听错了吧!”
胡七七从荷包里里掏出四十钱,递给刀疤脸,“您也不必为难,阿耶跟我讲过道上的规矩,我不问他在哪里。我将这钱交给您,劳烦您每日给他一个饼子、一碗冷水,莫要让他饿死。半个月之后,我还会再来送钱。”
刀疤脸接过钱,眼里的犹豫彻底消失,脸上也扬起友善的笑意:“人我是不能让你见,但可以帮你带一封信回去报平安。回去告诉你阿耶,他如今被贵人赏识,有的是出头之日,不必再为他担心。”
“那便有劳了!”胡七七拱手道谢后,欲转身离去,却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头,差点跌倒。
刀疤脸及时扶住了她。
胡七七顺势将藏在袖中的一根银簪子,悄悄地塞入刀疤脸手中,用只有两个人的能听见的声音迅速道:“我有重要的事问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刀疤脸马上意会到胡七七的意思,贴心的问她:“你的脚崴着了吗?我这送你去坊中的郎中那里。”
此言一出,众酒徒开始起哄。
笑声中,那陪酒的娼妓倒是不乐意了,“郎君说好的,今晚要包我一整夜。”
刀疤脸扔了三个钱给她,“少啰嗦,才陪了一盏酒的功夫就赚了三个钱!”
娼妓从地上捡起三个钱,笑嘻嘻的告退。
其他围观的人,都用调侃的眼神看着胡七七,如同在围观一只肥羊如何一步步自动走进狼窝。
胡七七跟在刀疤脸身后,心情愉悦,一切都很顺遂,想来她今晚便可以为父报仇。
走到一条暗巷时,刀疤脸忽然停下。
胡七七顿住脚步,心下觉得不对劲,却已经迟了!
那刀疤脸眼神阴鸷,表情凝重:“好好的在家里呆着不行吗?非要到这里来送死。小娘子,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奉劝你一句,下辈子投胎莫要再夺管闲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也别问。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笑,她从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简单。
伴随着刀疤脸最后一个字落音,胡七七拔出头上的发簪,用力往他腹下、三寸戳去。
这些年来,虽然酿酒胡期望她成为知书达理、人人夸赞的小娘子,可该教她的一些基础防身技穷却一点也没拉下。
胡七七一击得手,迅速往后撤。
刀疤脸捂着自己鲜血淋淋的命、根子,怒不可遏:“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刀疤脸拔出伤口处的簪子,朝她追来。
胡七七胡乱选择一个方向,闭上眼睛往前冲,奔跑中靴子掉了也不敢捡,只任凭脚被石头割伤,每走一步,便痛至到心底。
跑到最后,她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背后没有人追来。
胡七七终于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
她扶着墙站在角落里,却看见前方却站着一个人。黑漆漆的,看不清面庞,像一头饿久了的狼,终于寻到自己的食物,眼睛里泛着绿光。
胡七七盯着前方,一步步后退,可是那人却朝她疾步走来。
胡七七已经跑到脱力,毫无反抗之力,任凭黑暗中的一只手将她抓住,难道是命中注定,她今晚本该命丧于此?
“别怕,是我!”
胡七七愣住,短暂的不可置信后,眼底终于流露出恐惧的泪花。
狄仁柏站在她眼前,握着她的手,重复了一句:“别怕,我来了!”
胡七七睁大眼睛点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心想,他怎么来了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了,他是神童,神童本来就比他们这些普通人更聪明。
“脚疼不疼,还走得动吗?”狄仁柏看着她流血的脚,将她刚才掉落的那只靴子还了回去。
黑暗中,胡七七脱下带血和沙子的破袜,重新穿上自己的靴子,硬着头皮说:“没事。”
“可否走两步给我瞧瞧?”
胡七七强行忍痛,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如踏在火上行走。
“别走了,我背你!”狄仁柏拉住她的手。
胡七七站着不动,她一边感动,一边腹诽:欠他的情越来越多,以后这门婚事还退不退得掉?
狄仁柏见她没反应,这才真的生气了,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胡七七,你究竟有没有脑子?这是一个小女娘能来的地方吗?你一个弱质女流,别人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小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的!”胡七七忍不住反驳,“我会反抗,也会逃跑!”
“你还会犟嘴!”狄仁柏算是明白,为何父亲提起胡七七的时候,总是皱起眉头、唉声叹气。狄仁柏真是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来晚一步,胡七七将会怎么样!
胡七七明白他的好意,怯怯的解释:“我只想看看钱寡妇去哪儿,我猜她知道米梁的下落,所以才寻来此处。”
“难道只有你猜的到,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狄仁柏真是越说越来气,说话也口不择言:“别傻站着了,快过来,我来背你!”
胡七七反而被他骂笑了,“你那么高,我怎么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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