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的簪。”
司马惊雷心里有些尴尬,面上故作无畏地朝白云景笑了笑,接过簪来将一半长发在头顶扭了个揪固定,“原来小师兄也在,多谢小师兄。”
转瞬间斜眸,不见了南笙的身影,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
“我急着回家,便先行一步。”
不知为何,在白云景那双黝黑的眸子注视下,心里有些发毛,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这里无人盯着,何必故意做出那等姿态来。若叫旁人知晓你的身份,往后越发说不清楚了。”
行到白云景身边的时候,她听得他压低了的声音,不是埋怨,是真真切切地提醒。
司马惊雷顿了一下步子,脑中却是想到第一次见他时他对自己说出的狠话。
“谁做事是能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她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凉意,“越是我们这样的人,解释起来越无力。”
谁都有自己的脑子,想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谁都有自己的嘴,说出的话来过不过脑子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纵她是帝王,又哪里能顾及到所有人的肚皮里去揣摩他们的心思?
她希望自己的子民都爱重称赞自己,又觉得苍白无力。
听到那些对她的不实评论,她已然由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如今的麻木。听着也就听着,左不会因着他们的那点话,便把身上的重担丢了去。
她是帝王,不是那些玩闹的孩童。
她也无心向白云景解释什么,移开目光,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半开玩笑般地道:“我也就这么一点小爱好,先生都不曾说过什么,难道小师兄比先生还要管得宽不成?”
白云景发现她误会了自己,还冷嘲自己多事,但如今的心态有了转变,便很快将心底的不快压了下去,抛开私事不提,压着声音道:“我们去那边说话,军饷一事,你可知情?”
司马惊雷听得他提起自己正苦恼的事,眼睛一亮,便没有拒绝。
两人寻了个宽阔僻静处,放眼过去,离得最近的人也是定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这才开口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云景敛眉,“在此之前,我问一问陛下,你如何看待太皇太后处政?”
司马惊雷微微变了变脸,“放肆!”
白云景倒没有一直揪着这事,转而又道:“楚家一夕如大厦顷塌,乍一看是他们惹恼了陛下,事实上,却是太皇太后给陛下断了臂膀,也断了一条后路。要不然,她为何不拉拢她亲哥哥安国公,也不拉拢与她沾亲带故的西宁侯?”
他顿住,等着司马惊雷消化。
司马惊雷不曾往这上头想过,因着她不曾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不想把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亲人想得太坏。
可能做到太皇太后这份儿上的,哪里会不复杂?是以,被白云景直接挑破了她不愿去想的那层窗纸,她除了气得颤唇之外,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下去。”她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透出冷意。
她处置了楚家,便是颜执也不曾斥她一个“不”字,这个小师兄倒是未入仕途不惧龙,比颜执还敢说。
白云景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直道:“先生自知什么事该由他说,什么事不该由他说。陛下是为了先生才非得要处置了楚家,他若是再说这一点,便显得他不领陛下的恩情了。这件事,于陛下来说,是处置了一个罪臣,也将他送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作为一根一直梗着太皇太后的刺。对于从未真正处政过的陛下来说,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也是因着这事,让陛下给人留下了一个睚眦必报六亲不认的印象,且是过河拆桥,连对太后有大恩的楚家都不放过。”
“当然,若是楚时对她还有大用,她必然会保,那般就势推给你来处置,恐怕她早就因为某些原因动了要弃他的念头。借着陛下的手,顺便处置了,还能给陛下寻些麻烦。又能让陛下得点如意的乐子,一箭数雕。”
他抬眼直视司马惊雷的双眸,“安国公夫人出自地楚家,是楚时的亲妹妹。楚时又是西宁侯夫人的娘家亲舅。凭着这事,便是不能让两府与陛下离心,也多多少少会生出些裂隙来。人心便是如此,生出裂隙不能妥善处理,裂隙便会越来越大。便是有心支持陛下,也难免有了顾虑,觉得不够亲厚。但这般对于太皇太后便够了。她与所有的人的感情,都在多年前淡了,如今,她只需要用权与利在个中制衡便好。不得不说,她的御下之术,炉火纯青。”
只差没有直言司马惊雷的手段比不过太皇太后了。
司马惊雷听得瞳孔缩了又缩,心里止不住的怒火,既是气自己,也是气这个人成日里不是埋汰诬陷她便是奚落她,偏偏他没见过太皇太后还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说得头头是道。
“那依你看,朕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傀儡,什么也比不入太皇太后,便由着她去便是。总归如今是她执政,便是亡了国,也与朕无干。”
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隐忍又委屈的怒气。
她自小被作为储君培养,该学的都学了,可以往,她不是觉得自己用不上,便觉得没必要学。毕竟,从她的角度看,武帝治国太简单了些,他说一不二,下面的人不敢反驳。
可到了她这里,全都变了。
白云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皱眉。心中也有些恼怒。
掏心挖肺的一番话,却没想着招来一股子怒气,可转瞬间见着一双桃花眼里染了雾气,水润得如被弃在路边不知要何去何从的小鹿一般,只怕那句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反倒是他多想了。心头又生出几分不忍,把那点恼怒冲散了。
既是把话头说到了这份儿,也不能光说弊不说利,便索性先将话说予她听,让她回宫去细想,也为他日后入宫之后的劝诫做个铺垫。
“凡事有利弊,她这般御下,御得好,自是一派祥和,但一处权衡不到位,便会失了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苦水倒流,只能咽下难言。经楚家一事,再有李华君一事作辅,便是站到她身边的那些人心里也会生出些罅隙来,再要向她投诚的,便要多多权衡了去,已经站过去了的,也不见得会一直站在她那边。而那楚时,于她来说也是一个隐藏的祸患。她想要留着楚时展现出仁至义尽的模样,也给了楚时向她寻仇的机会。”
那李华君之事说得漂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李家也不是市井小户,总有人想得明白个中关窍。
他轻笑了一下,“把贼养在身边,千日防贼,哪敢安眠?”
司马惊雷盯着他,脸色缓和了不少。
觉得自己先前误解了他要奚落自己的意思,心中窘窘。
两人间静了几息,白云景的目光落到她腰间的半块玉瑗上,匆匆别开视线,又道:“陛下也无须着急,为人君者,德与才缺一不可,她有过人之处,却到底不曾将百姓放在首位,私利心过重,早晚会现出弊端来,陛下伏枥,自有腾龙的一天。”
他觉得还未入宫,说了这么多已然够了。
转过身,有意地避开了司马惊雷带着惊艳的视线,“陛下回宫吧,军饷之事切急不得。要急,也得那边先急。”
司马惊雷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都还没对他甩脸子呢,他倒开始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幅故作高深的神秘又高冷疏离的姿态了。
可回到宫中,细细思量,又觉得他的话当真是极有道理的。虽如利刃一般剖开了她有心避开的问题,也如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不曾想到的问题。最要紧的是,真真切切的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分析出来的利与弊。
又从他的一番言语之中发现,自己以往对他的评断也有失偏颇,若能有他在身边,定是多了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还多了一个让她心安的脑子。
是以她听到白云景不放心地提出往后会进宫来帮她的时候,她心里是欢喜的。又有些担心。
那块赤金令能让他随意出入宫禁,也容易给人招来祸端。可转念一想,他既是能将事情看得这般通透,自有解决的法子,她是不必担心的。
垂眸抚着手中的玉瑗,微微失神,也不知拿着那半块玉瑗的贤士何时会到。
又有些赌气地想,对方大抵是听到她如今的风评,不能指望了,不来就不来罢。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从感情上觉得,有白云景来帮她,这个人不来也罢。
而她自己如今也不是刚登基的时候的情景了,羽翼虽不丰,却不再是全然没有了。
细数着自己的翅膀上刚冒出的点点绒毛,略感欣慰。
第36章 甄选太傅
司马惊雷在密室里处理完奏折, 将自己的私印盖上,南笙也带了红娘的消息回来了。
“陛下, 那红娘是红袖舫里的头牌之一。”
司马惊雷把处理好的奏折摆到一处, 抬眼看过去,语带疑惑,“头牌之一, 不会有好几个头牌吧?难不成是七个?”
“是。”
南笙硬梆梆的一个字, 让女帝噎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七个,思绪便偏了偏,“难不成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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