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安华:“……哦。”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严胥又不见了。
木安华想了想,突然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叫上阿枯拿钥匙翻了全部屋子——
没有找到木牌。
“……”
阿枯冷静比划:【严胥,生气了。】
木安华:“……嗯。”
想想她加了句:“大概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忙吧。”
阿枯跳过这个话题:【我们今天干什么?】
木安华一手握成拳一手摊开,两手一合:“阿枯你出去再买一副?”
阿枯:【……】打牌上瘾,对吗?
阿枯想拒绝,但是被木安华那直勾勾的的目光盯了一会,他还是去买了。
于是这一天,四人又是在打牌中度过。
严胥回来直接炸了,这种炸还不是明显的炸,他很温和,面带亲和的微笑:“还没睡啊?”
四人:“……”
严胥将木牌再度收起,并对阿枯道:“明儿你跟我一起出去。”
阿枯:【……好。】
交代完阿枯他又转头对夏一秀道:“你朋友关风月托我问问你,你要不要去做客?不去友尽。”
夏一秀:“……去!”
然后他目光转向花知晓和木安华,笑容更加温和:“你们就在家玩吧。”
“……”有种被放弃了的感觉。
“严胥……”木安华拉住他衣袖,看着他。
严胥跟人对视了一会,叹口气:“你最近不犯困了?”
木安华一愣,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最近犯困变少,也没有做梦想到过往了,大概是妖血替换又停了。
这种事情她也不清楚。
但是确实不犯困,于是她老实摇头:“不困。”
“……”严胥眯了眯眼:“那行。”
木安华:“……?”
严胥弯腰伸手:“走,我讲故事哄你睡。”
木安华:“!!!”她懂,严胥这次肯定是要讲打牌导致家破人亡精神失常这些的!
果不其然。
严胥不仅这么讲了,他还给木安华留了练字的作业。
木安华听完硬是没有犯困,她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盯着严胥,被子刚好盖到鼻子处,她努力表达出控诉的神情。
严胥扛不住,他垂眼转移话题:“……你不好奇我这两天在干什么?”
木安华一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但她道:“好奇,但是要是可以说的,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吧?”
严胥一愣。
现在天色已经黑透,为了让木安华早些入眠,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小小火光跳跃,昏黄光芒铺上他脸颊,有种细雕慢刻出来的精致。
长长睫毛上染上华光,睁眼闭眼都仿佛有细碎的光坠落在如同海一样的眼中,光被揉得更碎,随着他弯眼的一笑,竟让木安华直接看呆住了。
她不自觉伸手朝向严胥,语气认真:“严胥,你眼睛真好看。”
严胥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堵了回去,他心好似停了一瞬,半响他才道:“我……”
声音低哑到他自己都愣了下,然后有些不自在的把话绕了回去:“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他一顿,接着道:“我今天把中堂拿了回来。”
木安华看着他。
严胥接着道:“我想用中堂为你做些事,比如你已经是天上榜第四,那便可以引导大家关注你的实力,不是去在乎闲言碎语,还有中堂里人也不少,可以调查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你洗脱……”
他说得有些乱,口条不像平日里那么顺,但木安华没发觉,她道:“没事的,我不在意了。”
……不在意了。
那就是在意过。
严胥垂眼看她:“困了吗?”
木安华精神奕奕的摇头。
严胥想了想:“我给你说说我的身份吧。”
“身份?你不是探士吗?”
严胥神秘一笑:“那只是其中一个。”
木安华:“……”
于是一整晚,木安华都在听严胥的各种身份,包括他为什么要去做——
因为对妖感兴趣所以做了妖探;因为讲故事好玩所以在谭武镇做了讲书人;在南方山城开了茶馆,做了半年老板,因为过于难喝还上过顺风快报;北方极寒之处他带了烟火去放;还在波涛汹涌的长江之上垂钓,虽然什么也没有钓上来。
“……西边有一处沙漠,我们以探险者身份过去的,和阿枯两人走了很久很久,快要干渴至死的时候遇到了一片绿洲,满天黄沙里的绿洲特别好看,生机勃勃的,我觉得,哪怕一心求死的人看见了都会生出活下去的希望。”
“绿洲之中我遇到过几个人,我们在绿洲里生起火堆,喝他们送的烈酒,讲述各自的事情,好像把他人的人生也过了一遍。”
木安华看着他,可能是严胥讲得好,于是她轻而易举就有了画面,好似她也跟着经历过一样,她问:“那,你讲了什么事?他们又讲了什么?”
严胥不自觉的靠近了些她,他坐在床边,木安华就那么看着他,眼中的光温暖又明亮。
好似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声,严胥抬手将她额上的发丝抚到一侧,他觉得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来了,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甚是欣喜,于是不做多想。
木安华的问话让他忍不住笑道:“我就讲了我一路遇到的事情,他们也是。”
“不过有件他们说了个事我还挺感兴趣的。”
木安华好奇:“什么?”
“两个穿着黑斗篷的奇怪之人。”
第77章 清楚
一大一小的两人穿着黑斗篷在天地各处晃荡,因为从未露过面,所以也未有人知道他们身份。
但是严胥沙漠里碰见的人是有幸见过其中一人的。
是个中年人,面容温和但充满愁苦,极善用药,救过他们。
“我好奇的是那两人为何永不露面,他们装扮好像是在躲人,可行为却不像,最奇怪的是那个中年人的医术。”
木安华心跳有些快,听着严胥说——
“那人中的蛇毒,是很烈的一种蛇毒,按理来说应当是没救了的,可那位却很快的将人救了回来。这种医术天下少有。”
木安华:“……你当时好奇,是想让他救你弟弟吗?”
严胥不否认,只是道:“生不逢时……按那人所说,他遇上这穿黑斗篷的人的时候是好几年前了,但这期间已没了他们踪迹。”
“不过我后来也找过,确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严胥眼里没有悲伤,只是很淡然,可木安华觉得问不下去了,她憋了会,只能道一句:“我困了……”
严胥笑道:“那就睡,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木安华想说用不着,可看着严胥虽带笑但坚定的眼神,她还是默默地闭上眼,努力去睡了。
严胥安静的听着木安华呼吸声逐渐平稳后他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发现阿枯站在了门口,他一愣,将木安华的房门掩上:“怎么还没睡?”
阿枯抬手:【你刚刚是不是害怕她问你为什么要四处游荡?】
严胥笑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听?”
阿枯一动不动。
严胥只好道:“还好,不是很害怕。”
阿枯看着他,好一会才再度抬手:【那么,你现在还想寻死吗?公子。】
……只剩一个弟弟还活着,这是假话。
在最当初,弟弟确实活了下来,可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于是他拼命的去找药,找了好多好多年可弟弟还是死了。
难过吗?好像不是很难过,毕竟他一直有做心理准备,可是真的什么都没了的时候,他心里还是空了,一瞬间觉得做什么都不对。
他想了好久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做好了弟弟离开、他最后的血脉至亲的家人离开他的准备,可是没有做好迎接接下来生活的准备,他余生还太长,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他就想,要不就此告别吧?
然后,就在那时,阿枯说:你小时候说要带我出去走遍这世间山河,还算数吗?
严胥一愣,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算数。”
于是,他又活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野火成了念想,想找到它大概也只是为了证实这世间真的有这种药材存在,证明他那么多年不是在白找它。
山城茶馆,冰河烟花,长江垂钓,沙漠绿洲。
维系了他的生命。
除了阿枯,谁也不知道他弟弟早就死了,甚至有时候,即使是阿枯和他自己,也还以为弟弟还活着,还扯着他的手脚,将他绊在人间。
可在阿枯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严胥突然明了。
绊住他的事物早就变了,早就不再是他的弟弟,而是这人世万景。
也是错身而过的人们突然扭头的笑颜,是相逢甚欢的友人举杯欢笑。
是阿枯,是朋友……
也是……木安华。
咔嗒一声,身后他刚刚合上的门被打开,一个细软的声音响起——
“严胥,你不要想死。”
严胥下意识回头,及肩的发轻轻跳起,脑袋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却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脱口而出:“遇到你,我怎么舍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