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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是天子白月光 [金推] (绮里眠)


  她眼圈稍稍有些泛红,自己狠狠地抹了一把,才在外间的落地罩后头站住了。
  容晚初也知道容婴的意思。
  他马上就要出征去,还在她的屋子里做这个恶人,让她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容婴,一面温声道:“我记得前几年,哥哥也是同容玄渡往西北去。一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
  容婴顺口道:“你也成了大姑娘了。”
  他说了这句话,眼神有不自知的一点恍惚,停顿了片刻,才又笑道:“这一回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如今既在这宫里过得顺意,我也能放些心。”


第88章 东风寒(4)
  容晚初看着容婴,心中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不舍。
  容婴对上了妹妹的视线, 稍稍扬起了眉。
  他平息了方才刹那间不知因何而生的恍惚, 就重新恢复了一贯的风流雅概, 长眉星目,如琢如磨。
  他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样地看着我。”
  全然是一派萧肃隽秀之气, 像尊玉山立在地中, 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人, 竟然曾经遗失过一段记忆。
  容晚初顿了顿, 叫了声“哥哥”, 轻声道:“容玄渡此人心思诡谲,不宜以常理度之, 哥哥跟在他身边,要多些小心才是。”
  她说话的时候稍稍偏过了眸, 就错过了容婴眼底刹那的阴翳和冷峻。
  等到她重新转回头来的时候, 容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温柔平和, 温声道:“我知道了!”
  他看着妹妹忧虑的神色,安抚似地笑了起来, 探过手去抚了抚她的额发, 道:“是我不够好, 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同龄的小姑娘都在爷娘身边,想的无非是花钿水粉,你却总要替我/操心, 负担着这样多。”
  他声音放低下来,就有种不同于平日的沉柔和庄重,让容晚初的眼不由自主地蒙上了润意。
  升平十年,他坐在她面前,递来那一盏毒酒,也是这样的声音。
  上辈子,她潜意识里觉得哥哥变了,就主动地、慢慢地疏远了他。
  那个时候,她对升平皇帝满心厌憎,对容氏怀着噬骨的仇恨,她把唯一的爱人遗失在了光阴相隔的彼岸,她一直在失去,所以当察觉容婴正在离开她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挽留。
  直到最后一面,她还在告诉自己,是她丢弃了哥哥,不是哥哥先抛下了她。
  可是重来一次,她才发觉无论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要她呼唤容婴的名字,容婴就在尽力地回应着她。
  如果世间真的有蛊惑人心的巫术,引诱着容婴与她背道而驰。
  连挽回都没有尝试过,反而单方面地割裂了与他之间的牵系,是不是亲手把他更快地推到了那一条路上?
  所以最后亲者痛,仇者快。
  容晚初没有流泪,她仰着头看着容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角一片透红。
  容婴心疼极了。
  他一面反复地回忆着前头的话有哪些触伤了妹妹,一面连珠似地道:“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同晚初道歉,至亲骨肉,反而被哥哥说的生分了……”
  容晚初眼睛红彤彤的,蒙了一层的水意,却还是稍稍地弯了起来。
  她轻声道:“那哥哥就答应我,这一趟出行,千万、千万要小心容玄渡。”
  容婴不知道容晚初为什么这样屡次三番提起容玄渡,但这一次他很好地掩饰了心里的情绪,温声应“好”,又问道:“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回来的时候替你带着?”
  -
  容婴回府的时候,垂花门里系了匹有些眼生的马。
  值门的家仆留意到他的视线,低着头姿态十分的恭敬。
  容婴侧头看了那门房一眼,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那是谁的马?”
  那门房虽然没有主动开口,但容婴问了话,他却也十分尽责地回应:“是戚大/爷的马。”
  姓戚,容婴心思转了个弯,才想起继母出身戚氏,有个庶出的舅爷也在京中。
  戚恺虽然和戚夫人一样出身野阳侯府,是血缘上的兄妹,但素来只与容玄明、容玄渡兄弟交游。
  容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去见戚夫人。
  他眉眼一动不动,就随意地点了点头,沿着中路的穿堂往府里去。
  门房原本还等着他问出些别的事来,好教他好好地回一回话,没想到他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得到了解答就漠不关心地抛在了一边。
  老爷近年来有意培养公子,门房在容玄明身边跟了十几年,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前些年,都是姑娘不谙事,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公子夹在当中,左右都不好做人。
  姑娘仗着自己是个女孩儿,得了公子的怜惜,倒把和老爷之间的父子之情看淡了。
  好不容易这一、二年,公子迷途知返,也知道终究父子没有隔夜之仇了,却总好像还同他们这些忠仆、世仆隔了一层似的,让门房心里也暗暗地着急。
  但他得了容玄明的吩咐,对于容婴不主动开口问的事,是不能有半句多余的话的,只得紧紧地闭了嘴,眼睁睁看着容婴的背影进了二门。
  容宅阔三路,容婴从上房前头的侧廊里转了弯,往自己住的东院去,风里却送来了一点细微的人声——女人哀哀哭泣的声音,短促的尖叫、被捂住口鼻的呜呜声,和若有若无的唱诵之声。
  他久习武技,耳目明敏,这一点声音平常人绝难察觉,却让他皱着眉停下了脚。
  上房周遭竟然连一个值守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容婴心中微觉怪异,回首四处看了一周,身子微微一屈,像只灵猫似的攀附在了抄手游廊粗/壮的椽梁之间。
  回廊楹椽高大,但好在年下府中扫尘的时候,下人刚刚清理过梁间的积尘。如今过了月余,虽然不可避免地重新堆积了一层,却不至于让容婴太过难熬。
  他从怀里掏出张帕子,素面绫帕边缘散碎绣了两、三株杜若草,颜色十分的简素,没有熏香,是容婴一贯的习惯。
  他随手稍折了折,三两下系在耳后,就沿着房梁一路挨近去。
  上房是容玄明和戚氏夫妻的住处,庭轩敞阔,院左有片池塘,池边拿湖石堆了座假山,仿的是太岳第一峰摘星崖,山势十分的嶙峋,一面陡峭如镜,如今有个穿着蜜合色褙子的纤细身影,正沿着石壁无力地滑坐下来,她身边身形魁梧的男人放开了捂在她嘴边的手,错开的身位之间,容婴看到石壁上斑驳流下的血迹。
  那女郎头髻散乱,头恹恹地垂着,那魁梧男子却并没有就这样走开,而是跟着蹲下/身去,一手强硬地掀开她的眼睑,另一只手扣指变换,口中发出低沉的吟唱声。
  -
  大军开拔的那一天,殷长阑亲自出城,在点将台为王师送行。
  他前一晚陪着容晚初宿在了凤池宫,三更掌火的时候,本该在睡梦中的小姑娘朦朦胧胧地醒了。
  殷长阑已经由李盈等人服侍着换上了软甲和衮服,一面自己理着袖口的细褶,一面从屏风后踱出来,走回了床边。
  床幔低垂,天子昨夜栖身的痕迹已经被侍女抚平了,宽大床榻的里侧,缃色的锦被边缘簇出一张玉雕似的巴掌小/脸,长睫像两把小小的折扇,温顺地覆在眼底,随着昏暗灯火的跳跃拉出扑朔的影子。
  殷长阑俯下/身,在小姑娘的额间落了个轻柔的吻,就要重新直起腰来,却先怔了一下,道:“醒了?”
  声音十分的温柔低沉。
  容晚初眨了眨眼,还有些迷蒙,小小叫了一声“七哥”。
  殷长阑虽然忍得辛苦,却总不肯放过自己,放她一个人休息,这些时候两个人都睡在一处。天子三更过就要起床/上朝,服侍的人手脚都放得极轻,容晚初除了最初被惊醒过两、三回,后头往往都能安然睡到自己的时候。
  这一次总归是心里积着事,睡得也不大沉,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因此睁开眼来。
  眉心还有一点软热的余触。
  容晚初睡熟的时候姿势十分的端正,手足都贴放着,是从小按闺训养出来的规矩,这时候觉得被子里热热的,就把手臂抽/出来搭在了被沿上。
  她整个人刚睁开眼,还处于不甚清楚的时候,抽了手出来,好像还有点担心会被训责,眼睫微微扑闪着,自以为悄悄地看了殷长阑一眼。
  又乖又软。
  殷长阑不由得失笑,心里像是注进了一汪热泉。
  御辇已经等在了门口,随侍的内监也换好了衣冠装束,垂着手静悄悄立在廊下。
  殷长阑原本就要准备出发的,这时候却撩了衣摆,在床沿侧身坐下了,捏了捏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同我去?”
  容晚初被他无缘无故地捏了一把,有点不满地撅了撅嘴巴,慢吞吞地偏头避开了。
  她被这问题问得有些反应不及,就拥着被子,脸上都是迷茫。
  殷长阑忍不住低低地笑。
  容晚初想了半晌,才明白他问的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行”,就又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小小声地道:“不想去。”
  殷长阑私心里也并不愿意她三更半夜里顶着朔风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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