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安默默瞪眼无辜站着的长冽。
襄玥唇瓣勾起个极浅的笑,又很快掩去,对陈月仪探究警惕的视线视而不见。
陈月仪重重咬唇,窗台上白玉瓶里插着的花藤几乎与她刚刚在扶月阁瞧见的一模一样,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嗯?还不进来。”周景安已然落座,稍显不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陈月仪忙歉意地走进屋内,在周景安右侧落座。
桌上已布好膳食,许多都是扮相精美,小巧精致的甜食,一瞧便知是迎合女儿家的口味。
陈月仪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面带羞意地看向周景安,娇娇道:“月仪就知道,表兄你最好了。”
襄玥最后才走进屋内,闻言不置可否,随意扫过两眼,平静地在陈月仪身旁落座。
反倒是周景安挑眉看过来,见此眸色沉了几分。
桌畔一时只能听到陈月仪的声音,可周景安不说话,襄玥不搭理,陈月仪很快也说不下去,强笑着给周景安打了碗粥。
襄玥自顾吃着,她能清楚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周景安愈发的不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不喜她,一碗粥用尽便停筷。
襄玥正要开口告辞,周景安忽推开陈月仪打好放在他面前的粥,沉声道:“本王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周景安顿了顿,瞥过襄玥带着疏色的眸,声调更沉:“月仪用完膳先回去,王妃留下。”话落便快步离去。
襄玥微怔,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转眼瞥见陈月仪几乎掩饰不住妒意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无趣。
“月仪慢用。”襄玥起身抚平裙摆,走出屋子。
屋外却没瞧见周景安,只有守在屋外的长冽与襄玥大眼瞪小眼,许久呐呐道:“王妃,王爷在书房。”
长冽有些脸红,以前怎么没发觉王妃那么好看。
襄玥颔首,向长冽示意的方向走去,正是窗台上摆着花藤的那间屋子,只是此时已经不见了花藤。
襄玥抬手敲门,屋内很快传来沉闷的应声:“进来。”
襄玥走进屋内,书房内有很大一面置满书册的书架,襄玥扫过一眼便立刻移开目光。书架右侧是一把横放着的长、枪,开过刃的头部即使在微光下也泛着冷光,似时刻能择人而噬。然向下绑着红缨的部位,却突兀有几缕是缱绻的花辫形状。
襄玥的目光凝住,有一瞬的复杂与难过,又很快都化作平淡。襄玥望向一直站在窗扇旁打量她的周景安,率先出声:“王爷有何事?”
周景安把玩着手中花藤,神色不明。襄玥自进屋内起便十分自律,目光分毫没往桌案上落过,书架也只是匆匆一瞥,唯独在那长、枪上停顿许久。
周景安本以为,襄玥会对他的“桌案”很感兴趣,他嗤笑出声:“你认识。”
“什么?”襄玥眼张大,眼尾无意识地挑起,唇瓣因困惑与意外微张成诱人的弧度。
周景安偏头,手指斜斜指向长戟,面上难得现出少年意气,语气是笃定:“你见过它。”
襄玥神色错愕:“王爷,我是见过它。”
闻言周景安眸色立时变得锐利,全身气势都隐隐透出杀意,似乎若襄玥接下去的话稍有纰漏,便再也走不出这个书房。
襄玥淡淡笑开:“王爷是在逗笑吗?我虽是楚国公主,深居后宫,却也有幸见过皇兄习武,皇兄用的武器也是这般。”
“是吗?”周景安气势迫人,疑问更像是最后的警告。
襄玥眼波流转间笑意更深,眸底却是淡下来,竟也无端流露出威严来:“不是吗?”
“若不是,是襄玥见识浅薄,瞧不出有何区别,望王爷解惑。”襄玥很快垂眸,又抬眼,眼尾转瞬就勾出明媚的笑,拂过耳畔垂落的发至耳后。
周景安被这笑意勾得一个晃神,视线不自觉跟着那白皙玉指落到精致的耳垂,后是墨发掩映下的修长脖颈。
周景安垂眸,浑身气势俱敛起,襄玥恍惚似在那墨眸中看到了失望与痛意。
一时无言。襄玥袖袍下的手悄悄扣了扣。
周景安觉得自己魔怔了,襄玥看着长、枪的眼神,刹那流露的威严,竟让他觉得熟悉……
“花藤拿走。”再开口时,周景安声调暗哑,迁怒般瞪襄玥:“别再什么东西都往本王这儿送!”
襄玥迷茫接过花藤,她送过吗?
襄玥想到喵儿见到周景安时朝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明白些什么,默了默,考虑要不要说实话,看周景安……跳脚的样子?
襄玥突然就笑了,笑意来自眼底,真情实意的笑。
周景安莫名,转了转手腕,移开眼正想怒斥,不知怎的又转回来,直直盯着襄玥的笑颜。
襄玥收住笑:“无事,我先告退了。”
“嗯。”
“等等。”周景安忽开口,“秦襄玥,不要再在本王身上花心思,卫王府可以养不了你。”
襄玥指尖轻扣着花藤,一时错力扣下来一块,她看着指尖染上的青色道:“好。”
本也没有心思。
第六章
周景安似被这声干脆的“好”噎住,又见襄玥问询地看来,见他无事,便毫无留恋的离开。
“你……”周景安无声咽下到嘴边的话,有片刻迷茫,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襄玥离开书房,走出云竹院,方放缓脚步,她总是不自觉看向纤白玉指上突兀的青色,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那把长戟她识得,周景安少年时常带着它,几乎从不离身。
前世襄玥出自医药世家,父母都是仁爱豁达之人,少时常携她游历山河,识百草,不时也会到经行的城镇坐诊。
襄玥就是在那时,初初识得周景安。
那日她正要去父母坐诊的医馆,却被无端拦下车马。襄玥见是一翩翩少年郎,长相俊美,只是气质十分阴沉,墨眸沉沉没有一丝光亮。
襄玥那时是有些害怕的,只因少年周身俱是冷漠决绝,仿若独行之人再也无力走下去。但出于礼貌,襄玥仍是问道:“公子拦我车马,有何事?”
周景安冷然盯着襄玥许久,最后却不发一言策马离去。
襄玥满头雾水,然是不相关的人,她转眼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直到她回到医馆,平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医馆此时却是满目狼藉,门前横匾歪斜,周围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
襄玥惊觉跑下马车,唤着父亲母亲。
恰逢襄父襄母满面焦急惊虑地跑出,见着襄玥立时围上,张口就问:“玥玥没事吧?”
“可有遇见奇怪的人?没人对你做什么吧!”
襄玥安抚着:“我没事,父亲母亲可有大碍?”
闻言,襄父襄母显然松了口气,摇头叹息,他们虽形容狼狈却未受伤,只是眼眸闪烁惊疑不定,立时便收拾行囊带襄玥离开。襄玥问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答。
然而襄玥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马车才驶离城镇,便横空而来一把长戟直钉在车马前,马儿惊得抬蹄嘶鸣,马车不得不停下。
襄母立时张开手臂将襄玥护在身后,襄父愤怒地掀开车帘,喝问:“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襄某半生行医自认问心无愧,说不识得此毒便是真不识得!更何况公子还要襄某配出解药?”
襄玥掩唇,马车外笔直立着的正是刚刚拦住她车马的少年。
周景安抿唇道,嗓音嘶哑,话语几不讲理:“不识得此毒?配不出解药,那就随我走一趟。”
襄玥见少年轻易将头部完全没入地面的长戟拔起,斜指车马,显然不是威胁,他真的会动手。
襄父分毫不让,气氛紧绷,眼见长戟横扫就要砸上襄父,而襄父手无缚鸡之力,襄玥立时慌声出口:“住手!”
奇异地,少年竟停下了长戟,沉沉望向襄玥。
“你…你等等。”襄玥努力平静下来,“不知你要解的是何毒?”
襄父死瞪着周景安,“玥玥,你回马车里,此事你不用管。”
他襄府传承百年以医药立世,却还从不曾被人威胁着解毒治病,就是这口气襄父也咽不下。
“父亲。”襄玥头疼,父亲怎么这时候任性上了,她撒娇般扯扯襄父袖袍,趁襄父不备从车内钻出挡到他身前,直直对上周景安的泛着冷光的长戟。
周景安握着长戟的手旋了旋。
襄玥径直道:“我父亲为人磊落,他说不识得此毒便是真不识得。”
襄玥瞧见少年的眸色愈发暗了,别开眼,顿了顿才道:“但我家中还有长辈,医术更胜我父亲,你若真心想要解药可寻我家中长辈。”
“玥玥!”听得此话襄父掩不住的怒意。
“只是你必须向我父亲道歉,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襄玥警惕看向少年,咬牙道。
襄玥不曾想到的是,狠辣阴厉的少年闻言竟毫不犹豫地答好。
襄玥愣怔,随后松口气:“那你随我们一同走。”
襄父襄母满身不悦,只碍于情势不得不接受周景安同行,周景安也不在意,立时真诚向襄父襄母道歉,此次归程方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那时襄玥还不知,她前半生最幸运的决定便是让少年——周景安随他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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