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其中有问题。”阿蛮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拿出来摆在暖榻的小几子上,道:“迟些奴婢再想法子去问问。”
“也好,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夏娆盘膝坐在暖榻上,瞧见今儿饭菜格外丰富,忍不住道:“今儿厨房的妈妈们怎么给我这么丰盛的菜?”
迎春解了披风,又掸去身上的雪,才笑着过来道:“是王爷身边的流疆大人过来交代的,往后府里不论是姨娘还是庶出公子小姐们的份例,都跟主母和嫡出一样。”
夏娆挑挑眉,燕王爷打在燕王妃脸上的这一巴掌,倒是结结实实了。
“既然饭菜这样多,你们坐过来一起吃吧。”夏娆往里边挪了挪。
“奴婢不敢。”迎春忙跪下。
阿蛮皱皱眉,也没迎春反应那么大,却只跟夏娆道:“主子们心疼奴婢,但规矩就是规矩,叫管事的知道了,奴婢们可是要挨板子的。”
夏娆闻言,干脆拿了个空碟子给自己拨了两样菜,又盛了碗汤,才笑着道:“那你们搬个桌子坐我边上。”
迎春还要拒绝,阿蛮则笑着拿了个小几子放在脚踏边上,端了饭菜来拉着迎春一起吃了。
烛火幽幽晃晃,闪着温暖的光芒,主仆三人的笑语声也透过窗子传到了外头来,刚回来的燕诀停下脚步,静静朝这儿看来。
青云跟在他身侧,轻声道:“爷可要过去?”
燕诀想了想,才淡淡道:“不去了。之前让你查关于她的事,都查清楚了吗?”
青云点头:“跟之前调查的情况一样,夏姨娘是半年前落水后,性情大变的,在此之前,她守着重病的生母受尽欺凌,奴才想,这也许是她性情转变的原因。”
“夏家人已经入京了?”燕诀问。
“还没,夏家那两夫妇一个虚伪贪婪,一个刻薄自私,来的路上冲撞了微服私访的钦差,吃了几天牢饭。”青云道。
燕诀只朝着映在窗子上那笑得开心的人影看了看,转身回了房间。
青云本想跟进去伺候,暗处的人影便出来挡了他的路,并笑道:“今儿开始,爷的内务就由我来打理了,外面的事,还请青云管家多多费心。”
青云脚步微微僵住,看着面前的男人,沉声道:“你不是一直在暗处伺候吗,现在转到明处来,会替爷惹来麻烦的。”
男人微笑:“爷都有一个更会惹麻烦的夏姨娘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青云语塞,只紧绷着脸又朝里间看了看,见燕诀已然到里间去了,这才转身走了。
走时,男人还笑道:“对了,爷吩咐,南烟公主的事,你往后少插手。”
青云皱皱眉,没说什么。
等青云出去,澜沧这才笑着回到里间,给燕诀行了礼:“这次属下擅自做主,还请爷责罚。”
“无妨。”燕诀回到书案后,打开才收到的密信,一一扫过,神色才愈发冷淡了些:“查清楚了那日的事吗?”
“查清楚了,那日的确是南燕公主自己邀请江小姐去藏书楼的。”澜沧道。
澜沧话落,燕诀拿着信纸的手微微一动,幽冷的寒气渐渐溢了出来。
澜沧见状,道:“要不要属下派人日夜盯着南烟公主?”
“不必。”燕诀将信纸烧毁,才轻声道:“派人盯着清晖园,别让夏姨娘现在就死了。”
“属下明白。”澜沧想起夏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燕诀被赐婚后,燕王府表面的宁静都被打破了。
第二天开始,邀请夏娆去喝茶的帖子更是如雪花一般的飞了进来,好礼更是一件接着一件。
夏娆望着堆积如山的东西,都叫阿蛮一样一样退回去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都不是送给她的,而是用来讨好燕诀的。虽然燕诀要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公主,那也是皇上赐婚,联的也是皇室的亲,这就意味着,皇上是真把他当自家人了。
但不义之财不可取这个道理,夏娆还是懂的。
如此几日,直到了十五元宵的,夏娆确定燕朗平安无事,这才收拾收拾准备去赴楼子溪的约了。
出去前,夏娆特意来给燕诀报备。
“爷,妾去去就回来,绝不多逗留,也不给您丢颜面。”夏娆乖巧的屈膝着。
“嗯。”
燕诀从里间出来,淡淡应了声,却没有越过她而去,而是在她跟前停下了。
夏娆看着他的衣摆,月白底合靛青色的锦绣华服,腰上是月牙白的锦缎,挂着一块靛青色络子的羊脂玉佩,长身玉立……
还不等她想完,就觉得发髻动了动。
她抬手一摸,便摸到头上多了只簪子。
“别再弄丢了。”他冷冷淡淡的说完,就径直越过她走了。
夏娆连忙回身,却只看到他刚好提步出门的背影。寒风吹起他身上神色的披风,还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夏娆抿抿唇角,听阿蛮来传说楼子溪已经到了,这才揣紧了暖手炉出府去了。
文姨娘院里。
文姨娘刚换好今儿的衣裳,一条近乎大红色的刺绣长裙,搭配上赤金的头面,描上大红的胭脂,可谓光彩夺目,更甚至,她发现她的肌肤状态,比刚刚敷过珍珠粉那会儿还好。
“姨娘今儿当真是漂亮。”红缨殷勤的道。
文姨娘自己也很满意,美眸轻转,又拿起那白瓷瓶,笑道:“夏娆这药,的确有效,可惜只有三丸。”
红缨眯了眯眼,上前低声道:“奴婢最近听人说了件事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儿?”
“奴婢一个远房亲戚,就在京城里做些小本生意,据他说,有一次瞧见咱们府上有人,悄悄买下了一处名叫元宝药铺的铺子。这段时间,这铺子里都在装修呢,怕是不日就要开张。”红缨垂眸道。
文姨娘抚着发髻的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殷勤,还去打听这个?”
红缨知道瞒不过夏姨娘,这才连忙笑道:“奴婢原也是瞧着这丹丸好,想着私下里再给姨娘多买些来,这件事也是意外打听到的。”
文姨娘也不多追究,转头从妆奁匣子里拿了支金簪来,给红缨戴上,才道:“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到了快要议亲的时候,爱惜自己也是寻常。迟些,你就替我出府好好打听打听,若这铺子是夏姨娘的,以后就有用不完的丹丸了。”
“何止是丹丸呢?”红缨深深一笑。
文姨娘这才转过身,瞧了眼外头又气冲冲从燕朗那儿被赶回来的江郁,笑意略淡了几分:“朗儿越发的没有分寸了。”说罢,这才叫人拿了刚暖好的暖手炉给了江郁,亲昵的带着她一起往前院去了。
这厢。
夏娆坐在楼子溪的马车上,楼子溪就迫不及待的跟她说起今儿街上会出现的热闹来,说到高兴的地方,她脸都是红彤彤的。
夏娆虽也有兴趣,但倒不如她这般的兴奋,在现代她也算什么热闹都瞧过的人了,她现在一心只想赚钱。
“你知道这次我怎么没让宁姐姐跟来的吗?”楼子溪掩唇轻笑道。
夏娆笑着看她,楼子溪便笑道:“宁姐姐家的父母,想将宁姐姐许给燕王府的小公子,宁姐姐怕真的被小公子看上,这才不敢来了。”
“小公子?”夏娆不解:“可江家不是没跟燕王府解除婚事吗?”
“之前江家出事,按照京城里的惯例,都是要解除婚约撇清关系的,不过文姨娘倒是个仁厚的,不仅没有解除婚约,我听宁姐姐说,甚至还有五品官员家的夫人,相中燕小公子一表人才,想要主动求亲的,结果文姨娘都拒绝了。”楼子溪道。
夏娆眼睛眨巴眨,在她看来,文姨娘可不是什么重情义的人,否则,她当年也不会明明燕王妃的娘家待她有养育之恩,她竟会爬上姐夫的床了,还跟燕王妃斗了这么多年了。
想起文姨娘对燕朗,和对江郁的态度,夏娆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马车停下,楼子溪这才又变得乖巧文静起来,还朝夏娆眨眨眼,道:“在我爹爹面前,我一向都很文弱的。”
话落,就见个身材高大长相粗犷的男子出现在了马车边,他那气势汹汹的,夏娆都禁不住停滞了呼吸,直到他满眼怜爱的飞奔到楼子溪身边,语气轻轻的哄着问:“溪儿,坐马车累不累?爹爹给你泡好了你爱喝的茶,现在水温应当刚刚好了……”
楼子溪似乎习惯了,笑盈盈的朝他轻声细气的道:“多谢爹爹。”说完,又介绍了夏娆。
楼敬转头一瞧,瞧见也是娇娇小小文文静静的夏娆,也笑起来:“早闻夏姨娘大名,请楼上坐吧。”
夏娆看他还是正常的,这才笑着下了马车,随他们父女上楼去了,只不过楼敬是时时刻刻黏着楼子溪,嘘寒问暖,那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楼子溪一个眼神,他就乖乖听话照办去了。
夏娆有些羡慕,回想起穿越之前,也就师父那个糟老头子待她好些,而所谓的父母至亲,早都已经模糊了。
就在夏娆要跟着她们父女进房间之前,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
夏娆回头,就看到了对面房间里正与人说话的凌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