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膳,众人已是带着些困倦,秦王也不强留众人,只是在宴席散去之时,特意问了问楼敬:“敢问楼将军的爱女,如今可许配了人家?”
秦王这一问,在场的人就都齐刷刷朝楼子溪看了去。
夏娆暗自皱眉。
“本王劣子如今还未婚配,不知楼将军能否看得上。”秦王笑问。
秦王当众提亲,任谁也不敢拒绝。
但楼敬不是一般人,且不说他根本不了解所谓的小郡王,单凭秦王府的这滩浑水,他也不想让楼子溪来趟。
“多谢王爷美意,但下官女儿年纪尚小,还不急着许配人家。时辰不早了,下官就不多打搅了。”说着,就直接带着楼子溪走了。
楼敬这般不给面子,旁人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秦王反而只是一笑。
从秦王府出来时,凌北墨叫住了燕诀。
“听闻皇祖母过段时间就要回京了,想必皇祖母会对夏姨娘十分感兴趣,到时候世子爷若是要送她入宫,不妨先与我说一声,多少我也能在宫里有所照应。”凌北墨望着燕诀,已不似之前那般的将喜欢夏娆的心掩藏了,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燕诀,他要定了夏娆!
凌北墨说完,便看向了夏娆。
夏娆看着他,手却被燕诀牵住了。
“殿下若是得闲,也该多多侍奉皇上跟前。听闻皇上已有立储之意,不知殿下可有心争上一争?”燕诀眸色微寒的睨着他说罢,就带着夏娆走了。
凌北墨嘴角勾起,那个位置他当然要,但夏娆,他也要!
回王府的马车上,燕诀都在闭目想着什么。
夏娆没有打扰他,只是理着心里复杂的情绪,直到马车停下。
夏娆掀开车帘,发现这儿不是燕王府,而是到了别院,她回头看燕诀,燕诀这才解释道:“有人想见你,随我来。”
说这话时,他的周身都溢着丝寒气。
夏娆想起青云背后那个神神秘秘的主子,想着燕诀迟迟留着青云不除的原因,迟疑了一下:“爷,妾身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嗯。”燕诀冷淡应了声,才看着她,道:“所以你老实在我身边呆着,在我身边,任你惹多少麻烦,都没关系。”
夏娆心中微动。
跟着他一路进了别院,从侧边的抄手游廊一直往前,夏娆脑海里回荡的都是他方才的这句话,一直到感觉到燕诀身上的寒气加重了,才抬起了头来。
这儿的院门虚掩着,春光将树荫婆娑投在白色的墙上,树下,隐约可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穿着黑裙带着面纱的女子背影,而青云正站在她身边。
澜沧上前推开木门,燕诀这才走了进去。
那女子却头也没回,轻声着道:“诀儿,让我与她单独说会儿话吧。”
“母亲直说便是。”燕诀语气决绝的道。
夏娆听燕诀直呼她为母亲,才忍不住看了看燕诀。青云的存在,分明是监视加控制,这些肯定全都是燕诀生母授意的,但她为何要如此监视自己的儿子?
越姬闻言,不断抚摸着怀中黑猫的手微微停了下,才抬起头微笑起来:“诀儿当真动了真心了,母亲不是告诫过你,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吗?”
“母亲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燕诀冷淡问她。
越姬微笑,慢慢转着轮椅转过了身来,那只仿佛被烈火吞噬过的左眼静静的看着夏娆,道:“母亲只是心疼你,我的诀儿,女子是这世上最狡猾的动物,她们不仅会欺骗你,还会将你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夏娆看着她狰狞的左脸,和仿若仙子一般完美的右脸,手心紧紧攥了起来。
越姬只是打量了她,见她眼底只是略有些震惊,这才轻笑起来:“果真有一副绝好的皮囊,你叫夏娆是吗?”
夏娆屈膝行礼。
越姬瞧着她,道:“你留在我的诀儿身边,一定很爱他吧。”
夏娆眉心微紧:“妾身……”
“她只需要留在我身边即可。”燕诀打断夏娆的话。
越姬闻言,神色顿了顿,笑看着燕诀:“我最是骄傲的儿子,如今面对这个女子,竟不自信了吗?你不信她爱你。”
燕诀的神色丝毫未变:“她爱不爱我,都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越姬笑意渐深,目光只直直凝望着夏娆:“今儿叫你来,是要你替我去办一件对逆来说十分简单,对我和诀儿也十分有利的事情。”
夏娆隐隐觉得自己好似已经被卷入到了更大的是非里。
越姬笑意越深,周身的杀气便也越重,她见夏娆意识到了什么,才幽幽的笑道:“听闻你医术十分了得,十三皇子也十分喜欢你,凭他这份喜欢,凭你出神入化的医术,要你悄无声息的杀了他,应该很容易吧。”
第75章 所谓亲人
空气凝滞起来。
夏娆看着越姬满是凉意却笑望着自己的眼睛,心慢慢跌入了谷底。
她不可能杀凌北墨的,且不说凌北墨与她无仇,单凭凌北墨屡次救她于危难,她也不可能杀他。
“怎么不说话了?”越姬问她:“该不会你心底一直喜欢的,是十三皇子吧。”
“自然不是。”
“不是?”越姬微笑:“我也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我就说我这个儿子有什么值得你看得上的,原来你心里当真藏着别的男人。十三皇子很好吧,出身尊贵,又生的俊朗,听青云说,他待你更是一心一意。”
夏娆不知道为何越姬要在燕诀面前说这样的话,分明燕诀是她的亲生儿子。
燕诀眸光敛了一下,要开口,就听夏娆冷冷盯着越姬道。
“夫人根本不懂我的心思,就不必以己度人了。世子爷和十三殿下,各有各的优秀,但妾身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妾身既跟着爷,心底就不会有其他人。妾身不会去杀人的,十三殿下待我有救命之恩,恩将仇报的事我不会做。”夏娆说完,便抓住了燕诀的手,道:“爷,妾身帮不了你,甘愿受罚。”
燕诀看她这会儿倒是知道认怂了,方才训斥人的时候,怎么不见半点怯?
越姬还是头一次被个小辈这样训斥,她只是稍稍怔了下,便笑出了声来,抚摸着怀里的黑猫,笑道:“你原来是这样的性子,难怪能入得了诀儿的眼,物以类聚,你们是一样的异类,才能躲在一个角落取暖吧。”
夏娆当真觉得这个当娘的有毛病,这样贬损自己的儿子。
“夫人果真慧眼如炬。”夏娆看着越姬,冷冷道:“难怪夫人孤家寡人了。”
越姬眼神微寒。
青云身上也冒出丝杀起来:“夏姨娘,注意你的态度!”
“你才要注意态度!你是什么人,敢与我如此说话?”夏娆直接问青云。
青云语塞,看向燕诀。
可这一次,燕诀也没有出声。
越姬看着怀里的黑猫,紧绷的脸慢慢松懈下来,那烧伤的左脸上那几乎浑浊的眼珠子一转,幽幽盯着夏娆,微笑:“看来夏姨娘是不肯听话了。诀儿,不肯听话又见过我的棋子该怎么处置,你应该很熟悉了吧,毕竟你从十岁开始,就替我处置这样的人了,手起刀落割下她这颗漂亮的头颅来,就不需要为娘教你了吧。”
夏娆心中紧了紧,十岁?燕诀才十岁,越姬就叫他杀人了吗?
但夏娆相信燕诀不会杀了自己,正是有这份相信,方才她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母亲乏了,该回去休息了,我就不多打搅了。”
燕诀望着越姬冷淡说完,径直牵着夏娆的手便走了。
越姬没有喊他,只握紧了手心,等燕诀离开后,她才阴冷一笑,扶抚摸着怀里的黑猫,跟青云道:“你说的没错,诀儿已经有软肋了,还是根不听话的反骨。”
青云其实有些舍不得夏娆死,他跟着燕诀这么多年,一路看着他受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今天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夏姨娘能稍微打开他的心扉,他不敢相信夏娆死后,燕诀会变成什么样。
“夫人。”
“你想替她求情?”越姬幽幽的问。
青云皱眉:“我只是觉得留着她可能以后有用,而且她医术高超,说不定夫人您的腿……”
越姬只听到‘腿’这个字,便狠狠将怀里的猫掀了出去。
黑猫龇着牙尖利的叫了声,才一溜烟消失在了转角,青云的神经也在此刻紧紧绷了起来。
越姬这才微微一笑,望着他道:“我乏了,送我回去吧。”
青云再不敢说半句话,小心的送她走了。
夏娆跟着燕诀一路出来,发现他都是阴鸷着脸阴沉沉的样子,试探着道:“爷,您是不是生气了?”
“嗯。”
“那妾身下次再不来见夫人了吧,省得惹您和夫人都生气。”夏娆道。
燕诀听着她这机灵的话,就忍不住抬手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疼得夏娆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才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卑躬屈膝?”
“妾身觉得爷不需要卑躬屈膝。爷这么优秀,夫人虽是您的生母,可她也不能这样贬损您,妾身觉得爷最棒了!”夏娆痕迹明显的拍着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