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顺利地安顿下来,三人心情都很不错,卫桓方才提及母亲有一瞬阴霾,也被驱散了。
“阿寻五郎。”
卫桓下颌微微一抬,示意进里间说话。他走在最后,打开两扇窗看一眼,确定院子内无任何闲杂人等,才转身。
这是卫桓的房间,不过由于过早把婆子打发了,铺盖未打开,带来的行囊也未收拾,姜萱便展开被子一抖一扬,而后打开衣柜,把包袱里的衣衫杂物放进去。
这活一路上她做得熟练,有姜钰打下手,两三下就理好了。
三人围坐在小圆桌前,低声说话。
“这杨舅母和大表兄,……”
姜萱回忆一下,她总觉得这两位并没有表面热情,且那符亮看她的次数多了点,虽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总不大喜欢。
反倒是符非符白,这两小伙子明明白白带好奇,看过来也多,却不惹人厌烦。
想起这俩小伙,她有些疑惑:“厅上和用膳,你那两个小的表兄弟都没怎么说过话。”
除了符舅舅嘱咐,要和卫桓三人互相关照时,二人应了一声外,其余时间都不吭声,站得距离杨氏也远,和骤见那会的开朗形象差距甚远。
这个卫桓知道:“符非符白非杨氏所出。”
果然,和姜萱猜的一样。
算是初步对符家有些了解,余下的也不急,住下以后肯定会清楚的。
姜萱长长吐了一口气:“如今也算安顿下来了,咱们先好好休整几日,投军的事,再细细打算。”
看符石的态度,应不难的。
人还疲倦着,又说了几句,姜萱姐弟便起身回自己屋子。
卫桓送他们过去,先去姜钰屋子,安置好,又去姜萱那边。他打量过,见摆设帐被等物俱和他屋里相差无几,才收了视线回去。
姜萱嘱咐他:“早些歇罢,勿要看书了。”
他应了。
卫桓走后,两个婆子抬来热水,姜萱终于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躺进松软的被褥内。
算是终于过来了,这应是一个新的起点。
一时忆起母亲,愤伤黯然,又想起身处的符家和符舅舅,心内又感激。
千般思绪,百感交杂,最后姜萱驱散杂念,闭上眼睛。
不管如何,他们三人必定会全力以赴的!
……
再说卫桓。
回到自己屋子后,婆子抬了水来小心敲门,他淡淡吩咐,日后除了普通洒扫,不许随意乱动。
婆子忙应了,退下不提。
卫桓梳洗很快,一刻钟不到就出来了,手上下意识去开柜取书籍,才拎起,又想起姜萱嘱咐。
一滞,最终还是没打开。
他没看书,不过倒给这些珍贵书籍挪了个隐蔽位置。
吹熄灯,躺在床上,卫桓却并未有睡意。
将符家情况及三人处境略略忖度后,他开始思索起后续发展。
他要尽快投军。
除了母仇刻骨铭心以外,他还是三人中唯一成人的男丁,他必须尽快立起来。
……
卫桓思索久久,次日和姜萱私下商量过,决定缓几日,就向符石提起此事。
不想未等他提,符石却先说起这个了。
第二日符石请假,上午给办了家宴洗尘,而后嘱咐杨氏多多照应姜萱姐弟,就带卫桓去了前头书房。
昨夜他一夜没睡,想起好不容易寻着的妹子又哭了一场,双目血丝泛红,一掩上门,就连声追问。
卫桓虽言简意赅,却未曾隐瞒。
符石眼前一黑,险些厥过去,缓了一阵,重重一刀砍翻圈椅,悲声恨道:“该死的贼子!该死的贼妇!!”
卫桓双目泛起赤色,冷冷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符石未曾怯于张岱庞大势力,切齿终有一日要对方血债血偿。
重重喘息着,许久,符石才平静了些,卫桓看了他一眼,问:“舅舅,不知我之身世,可还有旁人知?”
一旦有机会,他立即试探这件事。
如今孤身力微,正要图谋发展,暴露身份乃大忌,若有隐患在,他必须提高警惕。
好在符石道:“你和你娘的来处,只有我知,除此,就连你舅母也不知情。”
符石寻妹多年,认识他的基本都知道,许多人也知他两年前终于把人找着了,并请了一次长假,去认亲探妹。
但却并没人知晓他妹子在哪处,只知已成家生子,不好接回来了。
卫氏乃颉侯妾室,又生了公子,地位远高于符石,符石并不愿借此谋求什么,所以并不往外说。
这包括杨氏,只含糊提一句是冀州商贾。
“寻你娘的事,我是托旧年军中几个兄弟去办的。”
这几个人负伤退下后,无甚好生计,也不想讨家累,符石便托他们寻人。寻寻觅觅终所得,符石也升上来攒了家底,便给一大笔谢银子,让他们回乡娶妻过活。
有并州的有凉州的,距离非常之远,行路难,所以这二年也无甚联系了。
卫桓又问了问,这几人退伍早,基本不认识符石现在的同僚。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方面的隐患倒基本就没了。
“阿桓放心,除了我,无人知晓的。”
“嗯。”
卫桓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据他判断,符石说的应是真的。
卫桓本来就是个防备心非常重的人,即使这位亲舅舅真情流露,一直未见差错,他的防备最多也就放下一半,不能更多了。
也不怪他,他的成长环境不允许轻易信人,多年深防早已成了本能。
也就一个姜萱机缘巧合下打破鸿沟,旁人再难复制。
眼前虽是血缘亲舅,但还陌生着,再说他从小到大,受血亲伤害还少吗?
这些都不提,卫桓接着又问了问那几人的家乡,符石便说了。
他暗暗记下。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符石拧了帕子,给外甥擦了擦脸,而后自己抹干净泪痕。
情绪已平静了些,符石心里也明白,现在这情形,要复仇不亚于以卵击石,千般怨愤也不得不先按捺起。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唯一的外甥给安置好。
“听你娘说,你身手极佳。”
符石打起精神:“阿桓,三月上旬,军中有一场校场选拔,舅舅欲荐你去,你可愿?”
卫桓一抬眼睑,立即道:“我愿。”
……
所谓校场选拔,选的自然是人才,然后按照其表现和上官的赏识度,给予不同军职。
规模大的,负责选拔者身份足够高的,而受选者又本领过硬的,甚至当场选出军侯司马甚至校尉,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至于下场参与选拔的,都是军中各级推荐上来的新晋英才。绝大部分都是低阶士官。也算两厢得宜,上面需要人才,下面想少走弯路少耗光阴。
普通士兵很少,除非有人重荐。
另外再有一个,就是有一定品级的武将,能自荐家里适龄子弟。一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也算恰当安排。这些武官子弟素质高,归属感忠诚度也高,从普通兵卒熬起浪费了。
这也是当初卫桓姜萱决定千里投奔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朝中有人,能少走很多很多的弯路。
符石提议,卫桓自然当即应下的。
姜萱知道这个消息时,她还在后院正房坐着,和杨氏说着话。
符石一离去,杨氏唇畔的笑的淡了些。
当然这并不明显,只是姜萱曾经在那个说一句话都能拐三个弯的圈子待了十几年,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她也没说什么,微微含笑只当不知,和姜钰两个客气有礼答着话。
正说着,符亮兄弟三个前后脚进门。符非符白请安后就离开了,连坐都没坐,倒是那个符亮,在姜萱对面坐下,十分感兴趣和她谈话。
“二娘,你们也是冀州人?”
姜萱淡淡一笑,有礼却简短:“是。”
“你们……”
正说着,却有个婆子匆匆进了屋,姜萱认得她,对方常在杨氏左右,是近身伺候的。
只不过,符家下仆不多,跑腿的活儿她也常干,方才杨氏打发她去前头,问符石晚膳还是一起用抑或各自。
这婆子回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大自然:“婢未曾问,郎主正与表少爷在喂招比武,听说,听说郎主欲荐表少爷参与下月上旬的军中选拔。”
“噼啪”一声,杨氏手颤了颤,一下碰翻了茶盏,她勉强笑笑:“这茶烫了。”
烫不烫不知道,不过姜萱却看得很清楚,坐她正对面的符亮闻言,先是一愕,脸上笑意即时滞了,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之色,接着整张脸都明显阴了阴。
不过,这对母子也没忘姜萱姐弟,很快收敛神色,只很明显,已无心闲聊。
“想必夫君是想和阿桓在外头吃了,那就各房摆各房的罢。”
杨氏勉强笑道。
姜萱适时站起,福了福身,说是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歇。
福了福身,她带着姜钰,转身出了二进正房。
实际她心里挺疑惑的,卫桓来了,是符石亲外甥,舅舅关照一下,举荐入军中,这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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