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出口,有如覆水难收,谢天明干脆一甩袖狠心到底,道:“我且问你,若是爹让你辞了那凤鸣书院的女傅一职,安心在家待嫁,还做我谢天明的好女儿,你可愿意?”
谢云钰眼中含泪,却无比坚定道:“请恕女儿无法答应爹这样的要求!”
谢天明怒道:“你你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可你的选择还是这样悖逆,你就是生了一根反骨!对,你自力更生吧,反正你现在是当朝女傅,饿不着自己。”
谢云钰将腰板挺得直直的,道:“父亲,纵使女儿平日有些顽劣,但也绝不会做出卖文人风骨的事,女儿知道,宁折不弯的道理,也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父亲却是连问也不问一声,就将女儿的行径纳入了不齿之列,难道女儿在父亲的心中,当真如此不堪吗?”
没想到谢云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声声控诉,痛彻心扉,谢天明愣了愣,却死不承认道:“那你且说说,你这么做,意欲何为啊?”
谢云钰想到兴和镇那些殷切的学子,有看看谢天明怒目瞪着他,便道:“父亲,女儿不过是做了一个有良心的夫子该做的事,回报之前兴和镇的村民们对女儿的厚爱罢了,并不是父亲口中的丢了谢家脸面,也不是见不得人,女儿此举,无愧于天地人心!”
说到底,谢云钰并没有刻意去解释她这么做的目的,但却说她无愧于心,谢天明听了,虽然有些心虚自己对谢云钰的不信任,却也是有些不服气,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以这种方式,兴和镇之事自有朝廷出面,皇上自会派官员前来解决,你越俎代庖作甚?”
谢云钰不赞同道:“可是,那样得多少时日?再说,官员之间官官相护,层层敛财,到那些贫困学子中的银两有多少?真正能惠国惠民的又有多少?”
“敏秋!”见谢云钰越说越离谱了,谢天明连忙喝止道:“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这一切皇上自有定夺,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妄下定论的?”
谢云钰也知自己这话有些过了,低下头道:“女儿暨越了,不过,女儿只想说明那诗词会之事,并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我也从未觉得自己恃才傲物,还请父亲莫要再说出那样的话来!”
看着宁折不弯一根筋犟着跟自己一个脾气的谢云钰,谢天明恼火得无处发泄,虽然听了谢云钰的解释心下有些松动,但还是不承认她这么做是对的。
他瞪了谢云钰一眼,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可知我一向以圣人之准则自律,可你偏偏要到那凤鸣书院抛头露面,此举又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让我在其他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谢云钰惨淡的笑了笑,道:“女学推行,将惠及天下,父亲却觉得,此举丢了你的颜面?”
“什么惠及天下,自古女子,不是在家相夫教子便是孝顺长辈,男女分工内外有别,男主外女主内,若是让女子们都去读书习字在朝为官,那男子们作甚?”
这本牵涉到一个男女地位的问题,谢云钰倒是想说为何男女不能平等,女子也一样能为朝廷做贡献,甚至在有些方面不输男子,可这样的话一说出来,那谢天明还不跳起来大声道荒唐?
谢云钰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有些嘲讽道:“父亲一向以为,学问面前人人平等,却平等的不过是男子罢了,在父亲的眼中,恐怕女子有学问都该是觉得羞耻的事吧?”
谢天明噎了噎,一甩袖道:“反正,天下女子有才者多得是,谁都可以做这个凤鸣书院的女夫子,却唯独不能是我谢天明的女儿!”
谢天明说罢,还气呼呼道:“现下虽然有皇上的圣旨在,皇命难违,为父对你在凤鸣书院的事无权过问,但是别以为你仗着圣旨就可以胡作非为。你如此冥顽不灵,在你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之前,我谢家的门你也可以不要进了。”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谢云钰用力擦了把眼泪,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横在他们父女之间,本就是一个死结,既然两人都绝不可能让步,那也只能是背地而驰了。
谢云钰突然眸光坚定的看着谢天明,道:“若我,偏要接管红鸾院,爹又当如何?”
谢天明张大了嘴,看着谢云钰一脸坚定的模样,见她丝毫不妥协,反而一心跟自己对着干的模样,他用手指着她,哆哆嗦嗦道:“你,你当真要如此忤逆我?”
谢云钰道:“是爹你,从不理会女儿心中的志向抱负,爹的眼中,恐怕只有您的面子吧。”
被亲生女儿用这种语气质疑,谢天明只觉得落了面子,气吼吼道:“反了反了,你个不孝女,这是非要跟我对着干了是吧,好,好,今儿爹便随了你的愿,你要去凤鸣书院只管去,我谢天明从今开始不承认你是我的女儿,日后你不得以我谢家之名行任何之事,你,走吧。”
谢逸昕一听,只觉这苗头不对,他连忙跪下道:“爹,爹,您莫要冲动啊,姐姐怎么说也是您的女儿,你怎么可以将她逐出谢家啊?”
谢天明气愤道:“是她,她觉得冠我谢姓以为耻辱,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不要这女儿也罢。”
谢逸昕见谢天明心意已决,连忙转向谢云钰道:“姐姐,你莫要这么犟着,跟爹服个软可好?”
谢云钰虚弱的摇摇头,对谢逸昕道:“多谢昕儿的心意了,只是我意已决,让我放弃凤鸣书院,不可能,我与爹注定走不到一路,如此,也好。”
这两人虽然志向相悖,却是一样的驴脾气,谢逸昕也是无法了,他气急败坏的用手捶地,道:“你们,你们可是父女啊,爹,姐姐,你们互相理解一下便好,明明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为何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
柳夫人见了,连忙拉着他的手,见关节处的锤红了,忙心疼的吹了吹,道:“昕儿,你就莫要再管了,你爹他有自己的考量,你看你,犯得着为这种事情伤害自己吗?”
谢逸昕痛心道:“什么考量,爹,你为姐姐考虑考虑吧,难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昕儿!”柳夫人觑了一眼谢天明不虞的神色,沉声道。
谢逸昕气鼓鼓的看着谢天明,却见他将脸往旁边一转,不知心中作何感想,面上一副誓死绝不低头的模样。
谢云钰见了,只觉心痛难挡,她含着泪,缓缓地朝谢天明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爹,女儿不孝,日后不能在您身边敬孝了,还请爹保护好身体,女儿就此拜别。”
谢天明冷哼一声,可微微颤动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但向来最要面子的他又岂会妥协?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的,只是轻轻闭了眼。
见他闭了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谢云钰磕完头,决绝的起身,擦了把泪,顿了顿,道:“昕儿,替我照顾好爹,姐姐走了。”
“姐姐!”谢逸昕着急的连忙追着她道:“要孝顺爹也请你自己来,你别走,你不能走。”
谢天明见谢逸昕抓着谢云钰的手,他沉声低吼道:“让她走,我谢家没有这种不孝女!”
父女都不是十分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谢天明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谢云钰听了,真的能主动服个软,只要好好哄他一句,之前的一切便不作数了。
可谢云钰呢,听了这话,却是更加心痛,竟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见她就这么走了,谢天明身子一软,忍不住瘫软在了椅子里。谢逸昕出门追谢云钰去了,柳夫人见了,忙上前捏了捏谢天明的肩,状似不经意的感慨道:“唉,钰儿也是个倔脾气的,怎么就不能体谅老爷的一片苦心呢。”
谢天明陷在太师椅里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反反复复只留下谢云钰离开时那个坚定又心痛的眼神,让他心乱如麻。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谢云钰只觉得整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恨又无奈过,谢天明竟然为了他的面子,不惜将她逐出谢家,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打击?
她不过是想一心坚持自己心中的信念,难道这就错了吗?
谢云钰浑浑噩噩,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回了凤鸣书院,见“凤鸣书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的伫立在那儿,才觉得方才空虚至极的身体里有了些许力气。
只不过,现在她的情绪并不是很好,谢云钰唯恐她现在的状态吓到学子们,忙擦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朝书院的后山走去。
她需要一个清净之地,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也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情。后山之地,清净雅致,正是首选。
殊不知,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正巧被送了惠安公主和南宫皓月回女寝的柳询看见,柳询见到她,忙笑着迎了上来,叫了两声:“谢夫子,谢夫子?”
第69章 抚琴长谈
谢云钰却恍若未觉,如同丢了魂一般,脚步虚浮的朝前走去。
柳询看着她有些不同寻常的神色,心中一片担忧,忙跟了上去。
没有察觉到柳询脚步的谢云钰,恍然间好似听到了一股琴音,琴声悠扬,有如珠落玉盘,又似泉水叮咚,像在叙说着弹琴之人无尽的心意,谢云钰烦躁的心在听得琴声后奇异的安静了下来,她静静的朝弹琴之人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好似怕惊扰了这个谪仙般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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