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阑珊收手,姚升才说道:“门外那些东西是江大人送的?”
“是,江大人才派了人来,刚走不多久。”
“一看就知道是江所正的手笔,”姚升扫过那两只已经给言哥儿放开、正在满地撒欢的大白鹅,感慨:“真的是……应有尽有。”
阑珊笑道:“我正愁不知送什么给江大人回礼呢。”
“他家里不缺这些,何况对你跟他而言这也不算什么,”姚升自然也明白江为功是感激阑珊救命之恩的,说了这句才道:“本来我也该送点东西给你,只是今日只是路过……”
“不不不,实在不敢当,姚大人千万别费心,”阑珊早看出他似有仓促之色:“可是有事?”
姚升笑道:“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可以说吗?”
“自然,说起来还跟你有一点点关系呢。”
阑珊越发感兴趣,却听姚升看着她问道:“你先前是不是跟温郎中在一名叫做芙蓉的风尘女子起过纠葛?”
因为姚升身份特殊,这会儿王鹏也自觉避嫌,屋内无人。
饶是如此,阑珊的脸上仍是开始涨热:“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本以为姚升会问自己怎么跑去嫖妓,谁知姚升并没追问,只说道:“我今儿接到报案,就是这名叫芙蓉的女子被人打了,差点儿就毁了容。”
“什么?”阑珊吃惊地瞪着他,“是,是谁做的?”
姚升的脸上却浮出为难之色,又且意味深长:“谁做的嘛,当然不是你了。”
阑珊给他这一句,心中猛然转动:“是温益卿?”
姚升听她直呼温益卿姓名,微微挑眉,却笑道:“不,温郎中虽有时候性子耿直了些,却不是个喜欢这样粗暴动手的人。”
阑珊心想那是你没看到那天他挥鞭的样子,笑说:“那可奇了,不是我也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你再想想。”
阑珊摇头:“实在想不到了。”
姚升才倾身过来,手在唇边一遮,轻声道:“你才来京内大概不知道,温郎中的那位夫人也就是公主殿下……其实十分的善妒啊。”
阑珊猛然坐直了:“是华珍公主?”
姚升道:“坊间如今的传言,说是温驸马跟一名下属官员,因为叫芙蓉的风尘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公主听了难道会忍?不过虽然知道是公主派人所做,却也奈何不得。”
阑珊咬了咬牙:“怎么奈何不得?”
姚升笑道:“你就是太单纯了,那可是公主殿下,何况打的是个风尘女子,而且……在不明就里的邻舍报官后,那个芙蓉反说其实无事,连她身上的伤都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而伤的。”
阑珊想起芙蓉那千娇百媚娇滴滴的模样身段,那天虽然她心神恍惚,但却也知道是个极为细心体贴的女子,却不知给打的什么样子:“因为是风尘女子,就只能忍气吞声了吗。”
姚升道:“你还真怜香惜玉了不成?罢了,横竖要过年了,所有人都巴不得天下太平,无事就好了。我只是顺路经过进来看看你,等年下再聚吧。”
阑珊起身相送,姚升回头看着桌上的字道:“我来了一趟,索性跟你讨个‘福’吧。”
“这不值什么,就怕拿不出手。”
“哪里的话,求之不得呢。”
阑珊便从桌上挑了两个:“好事成双,姚大哥新年多福,步步高升。”
姚升大喜:“有你这句话,什么都有了!”
次日阑珊雇了一辆车,带了言哥儿,打听着江家的住址,驱车前去探视江为功。
来到江家报了姓名,里头急忙叫请。
阑珊且走且打量江府住宅,这才明白为何江为功出手竟那样阔绰,原来江家的宅子颇大,又是京城土著,就算是在卧虎藏龙的京内,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直到这是阑珊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其貌不扬的顶头上司,还是个隐形的小小土豪。
江为功正在自己的卧房中趴着,面前放着一本摊开了的书,旁边有个丫鬟端着切好了的蜜汁藕片递到他嘴边,江为功努嘴道:“没听见有贵客来了吗,快拿出去!”
正此刻阑珊带了言哥儿进来,江为功忙侧身招呼笑道:“我正闲得无聊,可巧听说小舒你来了。”他又瞪着言哥儿:“哟,这是你的儿子?居然这么大了?!”
言哥儿见了生人还有些害羞,便躲在阑珊身后,近来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养成了习惯,仍是少言寡语的。
阑珊道:“这孩子说话晚,大人莫怪。”
江为功道:“小孩子嘛,又怪个什么?”立刻转头催促丫鬟:“拿果子,拿点心,拿些好玩的东西陪着小公子。”
丫鬟们过来领着言哥儿到偏间去玩耍,阑珊见他神采奕奕,知道恢复的不错,便先谢他昨日送东西的情谊。
江为功连声说不算什么,又问起工部的事情,主要是问温益卿是否为难过阑珊。
阑珊如实回答,江为功却显然意不在此,他见言哥儿在外,便小声道:“小舒,你真的去了青楼?还在哪里遇到了温郎中?”
阑珊无奈:“我只是去喝个花酒而已,哪想到那么巧就遇到他。”
江为功笑道:“你可真上道儿,好歹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啊。”江为功又打听到底跟温益卿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听下人说了街上的流言,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心痒难耐,如今见正主来了,自然要打听个明白。
阑珊只说给温益卿无意撞见等等,倒也说了温益卿威胁自己的那些话。
江为功听完笑说:“这件事要单纯地给温郎中撞见倒是没什么,气气他我反而高兴。可糟糕的是偏张扬的人尽皆知了。”
阑珊问:“这是为何?”
江为功道:“你是有所不知,咱们工部的老大生平最忌讳的就是嫖妓!我记得之前部里有个青年才俊很得杨大人青眼的,就因为去眠花宿柳,硬是给发配的远远的,现在还在北疆吃沙子呢。”
“哦,那可真糟糕之极,我会不会也那样。”阑珊皱眉,心中却乐不可支。
“现下既然无事,只怕不会有碍的,你身份毕竟不同。”江为功安抚。
阑珊嘴角带笑,假意低头吃茶,不料才吃一口,不知为何心头翻涌,她怕失礼于人,忙回身掏出帕子在嘴边捂着,谁知喉头一阵怪异的感觉,竟呕出点东西似的。
低头看的时候,却惊见是一块黑红色的血。
江为功正盯着她瞧,一眼瞥见吓了一跳:“是怎么了?”
阑珊也不知怎么,虽然头有些略略晕眩,身子却没觉着有大碍。
江为功却慌了,一叠声催着叫传大夫,阑珊急忙阻止。
毕竟她是女儿身,最忌讳给大夫诊脉的,两人推让间,江家的大夫到来,阑珊一再不肯,把手缩在袖子里。
江为功急得从榻上蹦了下来:“你怎么讳疾忌医起来,都吐血了,还不给大夫看?”
那老大夫果然是有些经验的,听闻吐血便道:“是怎么吐血?”
江为功怕他不信,就从阑珊袖子里把那块帕子翻出来,老大夫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少爷别急,这个不要紧的。”
“你说什么?吐血了还说不要紧?”江为功大叫,若不是信任这位老大夫,只怕要大骂起来。
“照我看,这口血不是正常好血,是这位公子体内有类似内伤导致的淤血,我大胆揣测,公子最近是否曾受过内伤,是否在服药?应该是药效起了作用,但药力毕竟太猛了,才吐了这一口,这是好事,要是淤血存在体内,天长地久才是大症候呢。”
江为功立即想起那日阑珊给巨蟒卷住:“是因为那次才受的伤吧?你在吃药?”
阑珊早上的确吃过赵世禛叫西窗送的药,此刻百感交集:“是。”
老大夫笑道:“这药很好。既然公子身边竟有能调制这样药的人给你看诊,就不必我画蛇添足了。”当下便行礼告退。
江为功一再的留阑珊跟言哥儿吃饭,阑珊不肯,只说改日。江为功便跟她越好了正月四号来府内喝年酒,才叫管家备车送他们回家。
阑珊本要直接回家的,车行到半路,突然改变了主意,便跟车夫商议调头去荣王府。
足足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拐到了荣平街,车夫不敢再往内,隔着荣王府门口远远的就停了下来:“前方就是王府,小人只能送到这里了。舒爷只管去拜会,小人还得把车退回去,到街外等您,这里是不能停车的。”
阑珊忙道:“既然这样就不用等了,我自再找一辆就是。”
车夫到了王府之外,心里也是打怵,便答应了。
这边阑珊带了言哥儿下车,往荣王府门口走去,隔着数丈远,便看见有一辆车停在王府门外,阑珊见状知道是有访客,她拉着言哥儿的手,有退缩之意。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跑过来:“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阑珊骑虎难下:“我……”话到嘴边,她想着自然是不便报说来拜见荣王殿下的,就改口道:“我是来寻王府的西窗公公,我姓舒,能不能劳烦通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