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鉴,实在是有人检举,卑职等才不得不来。”
“检举的是何人?”
“这……检举的自有其人,只是请娘娘恕罪,卑职不敢透露,请娘娘恕罪,”那统领鼓足勇气:“另外,卑职大胆……假如杨大人是清白的,让卑职等查过一遍,也可以止住外头那些谣言了。”
阑珊并不容情,反冷笑道:“胡说,杨大人是何许人也,皇上曾亲口称赞过他是百官典范,就算有人攀咬,你也不该轻信,也不必你们来聒噪,他自然是清者自清!”
统领很为难:“娘娘……卑职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这样,让卑职们……无法交代。”
“你要向谁交代?”
统领倒是机灵,便没有直接说出赵世禛来,只道:“这……自然是朝廷。”
阑珊道:“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回去只管说是我拦着了,就算皇上降罪的话,也落在我身上!这样总成了吧?”
统领见阑珊意态坚决,知道是无法行事了,当下只得说道:“娘娘有命,卑职等自然不敢不从。”
说着便起身,示意手下众人退出。
阑珊吩咐的时候,李尚书跟杨时毅在旁边瞧着,李尚书的眼中透出了真心的笑意。
杨时毅几度试图出声,却又停了下来,直到见那统领出了院子,才说道:“阑珊,你太冒失了。”
阑珊回头道:“我相信杨大人的为人,也绝不会让人污蔑大人的清白。”
李尚书拍手笑道:“说的好!我方才还跟老杨说,你若是在京内,一定会为他说话的,这不是吗?”
杨时毅眉头微蹙,终于叹了口气:“你高兴什么?”
“我当然高兴,”李尚书笑道:“有人为你撑腰了,你难道不高兴?”
杨时毅一笑摇头:“他们敢来,当然是太子殿下授意了的,如今阑珊将人斥走,太子殿下面前该如何交代?”
李尚书看向阑珊,阑珊正色道:“大人放心,回头我跟五哥……我跟太子殿下见了后,自会替你分说的。”
杨时毅想到在宫内跟赵世禛狭路相逢,那人身上凛冽无法自控的杀气,不由道:“你最好不要替我多说话。”
阑珊一怔。
李尚书不解道:“这是从何说起?”
杨时毅垂头不语,正在此刻又有小厮来报说:“大人,二门上有内宅的丫鬟来传老太太话,问是怎么了?”
杨时毅才又抬头吩咐:“去告诉,没什么事,让众人不必慌张。”
那小厮便领命去了。
杨时毅转头看向阑珊,见她发髻微散,鬓发略乱,身后门口又有数道人影,依稀可见是鸣瑟飞雪等人。杨时毅便道:“你才回京,虽然有话想同你说,只是时机不便,我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先去吧……毕竟,宫内,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跟前,都需要你去回禀。”
阑珊愣怔,旋即道:“是。”
杨时毅见她答应,本还想再叮嘱她两句,看看李尚书在侧,便说道:“李大人陪着她去吧。”
李尚书见阑珊出现的时机正好,恰解决了杨时毅的燃眉之急,倒也罢了,便道:“那我先走了,等改天有空再来。”
杨时毅笑道:“不用这般勤快,我正好可以练练字,看看花鸟鱼虫,何况你也自有事忙。”
李尚书道:“忙什么?一年忙到头,年底了还不叫人喘口气?改天我还要好好地跟你坐坐,一块儿正经地喝场年酒呢。”
杨时毅一笑。
于是李尚书便同阑珊一起出了杨府,李大人很舍不得阑珊,却又知道不能耽误:“你先只管进宫,等你得闲了咱们再说话。”
阑珊答应,便也跟李尚书分别,转道往宫内而去。
之前阑珊进城的时候,姚升跟江为功当然是同行的,只是阑珊因要来杨府,就跟他们分开,那两人自先回工部覆命去了。
这一行人来到宫门口,侍卫见是太子妃,急忙跪地行礼。
阑珊下了马车,带了人往内走去。
北风从午门底下吹了出来,几乎叫人睁不开眼,阑珊抬手在脸前挡了一挡,还未放下袖子,就听到耳畔是飞雪跟鸣瑟等,道:“主子!”
阑珊缓缓地放下手臂,抬头看去,却见内侧宫门口,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因为是背光而立,越发显得身姿挺拔,猿背蜂腰,北风掀起他的袍摆,烈烈地向侧展开,竟像是一道玄色的旗帜。
还未看清他的脸,阑珊已经有心花怒放之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五哥!”
赵世禛听了这声,嘴角微挑,大步流星地迎着上前,在她跑过来的时候便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把人拥入怀中。
而在将阑珊抱起的瞬间,赵世禛能感觉到她比先前更轻了好些,这自然是在外头奔波劳顿、经风冒险了这些日子的缘故,一时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把阑珊轻轻地放在地上,赵世禛低头细看她的脸,凤眼微红又语气严肃地说道:“以后再也不许你乱跑了,看你瘦了多少?!”
阑珊先前虽不开心,但至少身子养的很好,出京之前,人比现在要丰腴几分,脸色也比现在润泽康健,哪里像是现在,脸颊微白的,头发散乱,看着像是个在外头奔波了不知多久的小流浪狗。
赵世禛说着叹了口气,替她把两颊边上散乱的发丝轻轻地抿在耳后:“弄的这么狼狈。”
阑珊笑道:“五哥,没瘦多少,只是因为回来赶路比较急一些,所以没顾上打理。”
赵世禛眉头一皱:“谁让你赶的这么急了?又没有人催你。”
镇抚司的人从杨府离开之后,消息自然立刻传到了赵世禛耳中。他心里清楚阑珊之所以这么着急往回赶的原因,因为知道,所以不高兴。
阑珊握着他的手,悄悄地捏他的长指:“五哥,这里很冷呢。”
赵世禛道:“你还知道了冷?若是真知道,以后就引以为戒,别再往外跑了。”说到这个,不免想起先前跟郑适汝戏言打赌的那句话,虽然是两人赌气玩笑,可也不能丢了脸皮。
阑珊喜欢他手掌的暖意,暗暗地同他十指交握,小声问道:“你怎么一见面就总训我呢,是不是不想我?”
赵世禛正在打量她身上的大氅够不够厚,又后悔自己出来的着急,竟没有披外袍,不然倒是可以给她裹着。
他张手把阑珊往怀中一搂,哼道:“是啊,我当然不想你,想你做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往外推的,是你自个儿跑出去的,我做什么还要想你?难道我贱么?”话虽如此,却抱的紧紧的,陪着她往宫内而行。
阑珊仰头看他,问道:“真的不想吗?”
赵世禛仍冷哼道:“不想。”
阑珊虽知道他嘴硬心软,却仍是鼓了鼓嘴,试着把他推开,赵世禛喝道:“别乱动,想让我抱你进去吗?”
“才不要,”阑珊低低道,“你又不想我,又何必抱我。”
赵世禛牙根痒痒,止步转身看着她道:“你还敢跟我赌气?”
阑珊道:“我没有。”
赵世禛探臂,在她腰间狠狠一揽,把人揽到自己身上:“你再敢跟我犟嘴,我就在这里,让宫内的人都知道我想不想你。”低低的口吻,透着直白的威胁。
阑珊原本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泛了红晕,她知道赵世禛是说到做到的,哪里还敢给他实践的机会,当下忙见机行事地投降道:“好好,我不敢了。”
赵世禛见她服软,便笑了声:“还以为你想跟我嘴硬到底呢。哼。”
阑珊也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赵世禛道:“好吧这位‘俊杰’,那就暂时放你一马,等……回到宫内,关了门再教训你。”
阑珊的脸更红了,便忙咳嗽了数声,转移话题地问道:“端儿呢,怎么也不见他?”
赵世禛道:“他在父皇那里,我听说你到了就忙着出来,哪里顾得上他。”
阑珊笑道:“端儿可好吗?这段日子可乖吗?”
赵世禛说道:“他敢不乖。”说了这句又怕阑珊担心,便瞥她一眼道:“他倒有一半的时间是跟着父皇的,父皇疼他疼的无法可说。”
说到这里,赵世禛又端详了阑珊一会儿:“你要不要先回去整理整理?换一件衣裳之类……”
却不等阑珊回答,赵世禛又道:“罢了,不用回去,就这么去面圣,叫老头子看看,他的儿媳妇何等的不容易,哼。”
阑珊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可也怕丢了赵世禛的脸,便道:“别说笑话了,这样可以吗?”
赵世禛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说了这句,又多看了阑珊一眼,叹道:“你这个样子,忽然让我想起当初第一次看到你。”
阑珊闻听,掩口笑了笑,才道:“第一次看到我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心里笑我呢?”
赵世禛道:“何止是心里。”说到这里便又握紧了阑珊的手:“当时我想,这是哪里跑来的小可怜。后来才知道……这是老天送给我的。”
阑珊只觉心中的甜意将要溢出来了,便忙低下头忍笑。
两人到了乾清宫门口,雨霁却早得知消息跑出来迎接了,见了阑珊忙跪地:“参见娘娘,恭迎娘娘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