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这会儿,苏小暖也没说话,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半晌,百里瑾才终于开口:“我父亲是镇远候,我母亲是侯夫人,只是,我母亲在府里并不受宠。”
百里瑾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他母亲何止是不受宠,在侯府简直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当初,我母亲只是个小官的女儿,嫁给已经继承侯爵的父亲,其实算是高攀了。”百里瑾平静地说道。
两人成亲后,父亲对母亲极好,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的。
侯府后院也有两三个女人,是父亲的通房,母亲看那些女人百般不顺眼。
父亲为了讨好母亲,再加上对那几个女人也不怎么在乎,便给了些银两打发了。
知道母亲占有欲强,父亲从未提过纳妾的念头。
苏小暖认真地听着。
“后来,祖母提了几次,要给父亲纳妾的事,都被父亲拒绝了。但这件事,让母亲变得敏感多疑了起来,每日都要盘问父亲的去处,有时父亲在外跟朋友喝酒畅谈,母亲也会突然赶到,然后强行把父亲带回去。”百里瑾说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
苏小暖隐约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地位低的那个原本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生怕这便宜被别人抢走,所以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再加上来自长辈的压力,人会变得不可理喻,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父亲对此颇有微词,稍微反驳了两句,母亲便就此认定父亲变心了。从此之后,她整日整夜地跟父亲闹,闹得整个侯府鸡犬不宁。”那个时候,百里瑾其实已经开始记事了。
他记得前几次,父亲每次都会好好跟母亲解释,说他去了何处何处,并未跟任何女人有过接触,但是母亲就是不相信,非要在府里撒泼大闹。
当时父亲和两个叔父都住在一起,这些事情让父亲觉得很没面子。
到后来,母亲每次闹的时候,父亲便不怎么哄了,反正哄也是哄不好的。
“父亲的退让并没有换来母亲的安稳,反而让她变本加厉。为了留住父亲的心,寒冬腊月天,她故意把我丢在雪地里过夜,待我生病了,她好有理由去找父亲。只是这件事情,次数多了之后,终究还是被父亲发现了。”百里瑾说道。
苏小暖心中蓦地升起一阵心疼。
虽然百里瑾尽量说得平静,可她能想象得到,那么冷的天,一个小小的孩童被至亲之人丢在雪地里,心里该是多么悲伤,多么无助。
孩子永远都不该成为争宠的工具。
苏小暖轻轻握上了百里瑾的手,希望能用这种方式给他力量。
“放心吧,我没事。”百里瑾轻笑着道。
这些事情,他早已不在乎了。
“因着这事,父亲把我从母亲身边带走,放在身边抚养。母亲受不了冷落,整个人都变得很暴躁,最后也不知谁给她出的主意,她居然给父亲下了药,然后往父亲房里塞了个女人,想要试探父亲的真心。”
“父亲对母亲彻底失望,便将错就错,收了那个女人。至此,父亲母亲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说完这些,百里瑾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来父亲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虽然母亲仍然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但她再也没受到过半分宠爱。
苏小暖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原本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结果因为不信任,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她觉得,百里的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知道妻子心眼小,已经在处处退让了。
可惜百里的母亲不懂得珍惜,或者说她太过于不自信,觉得自己出身低微,比不上那些贵族小姐,所以才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只是可怜了百里瑾,夹在其中落不着好。
“我们一定能走下去的。”苏小暖跟他的手十指相扣,坚定地说道。
她和百里瑾,跟他的父母何其相似。
而且她的出身还要更加低微一些。
但她坚信,他们一定不会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嗯,我也这么相信。”百里瑾回握住她的手,眼神同样充满了坚定。
小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相反,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的光芒,仿佛任何事都难不倒她。
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把自己困于后院的一方角落,整日只知道看着眼前这一隅世界呢?
所以,他确信,一定会和小暖走到最后的。
经过了今天的谈话,两个人的距离比以往更近了些。
回去香阁之后,苏小暖便开始准备给封子然治疗的药。
有了系统的帮助,在加上以前收集的不少灵物,苏小暖很快就把需要的东西做了出来。
她让人给封子明传了个信,定在第二日去靖王府治疗。
苏小暖戴上幕篱,跟在封子明派来的人身后,悄悄从侧门去了靖王府。
见到封子然,两个人先说了几句话。
待封子然放松下来,苏小暖喂她吃了一颗药丸,又在她脸上有胎记的地方,涂了一些绿色的糊状物。
“这是什么?”封子然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抹凉凉的东西,好奇地眨了眨眼问道。
苏小暖手下动作不停,解释道:“这是面膜。”
这样的面膜,跟她铺子里卖得不太一样,里面多是药材,所以味道没那么好闻,充斥着一股中药味。
“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痒,子然你千万要忍住,不要碰这些面膜。”苏小暖叮嘱道。
封子然点点头。
封子明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看着。
紧接着,苏小暖又洗干净自己的手,在手上涂了另外一层东西,并把手贴在了封子然脸上。
这边正治疗着,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哪里来的骗子,也敢随便为我儿治疗?”
第三百二十章 王妃
封子明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苏小暖没回头,只管专心帮封子然治脸。
“有什么感觉?”她问道。
封子然想了想,说道:“有些热,还有点痒。”
“那就对了,别怕,一会儿就好了。”她继续把手贴在封子然脸上。
封子然会觉得热,是因为她悄悄在她脸上送了些灵力,可以加快药物的作用。
苏小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收回了手,去一旁的盆里洗干净手上的药糊糊。
现下,封子然脸上有青绿色的糊糊,还有黑色的糊糊,看起来很是脏乱。
靖王妃一进来,看到自己女儿脸上被涂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立马气得直跳脚,“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娘,您先别激动,苏姑娘真的有本事,之前的香膏就是她做出来的。”封子明在一旁哄着她娘,一手放在靖王妃身后帮她顺气。
苏小暖大概了解这里的规矩。
王妃的孩子是不能喊母亲“母妃”的,因为王妃是王爷的妃子,不是皇帝的妃子,这么喊有僭越之嫌。
“谁知道是不是她做出来的,说不定是她拿的别人的呢。”靖王妃冷哼一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那次跟百里瑾在酒楼谈话,苏小暖已经知道了靖王妃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也知道她本性不坏,只是性子比较直而已。
“民女苏小暖见过王妃。”苏小暖上前,恭敬地行礼。
“起来吧。”封子明连着说了好几句俏皮话,总算让靖王妃心情没那么差了。
“把然儿脸上的东西洗掉,看着碍眼。”靖王妃随口命令身边的婢女道。
封子明连忙拦在了那些婢女前头,“不行,不许洗。”
接着,他转头看向靖王妃,“娘,你就相信儿子一次吧,我绝对不会害妹妹的。”
“娘当然知道你不会害你妹妹,可别人有没有害人之心,那就不一定了。”靖王妃意有所指道。
苏小暖静静立在一旁,就当没听见。
这倒是让靖王妃有些好奇了,她得到的消息是,苏小暖就是个最近刚搬到京城的农家女,居然生的这么一副花容月貌不说,这浑身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民女子。
不说别的,光说苏小暖从头到尾不卑不亢的态度,见到她发怒也没有诚惶诚恐,反而十分淡然。
这样的心性,倒是让靖王妃忍不住对她高看几眼了。
“娘,你说什么呢。”封子明有些不悦地说道。
靖王妃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刺人,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时候,有好心,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毕竟老天爷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做事。”
言外之意,苏小暖想帮封子然是好心,但是不一定就能治好,反而有可能毁了封子然的脸。
说到底,靖王妃还是不相信苏小暖。
封子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娘,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耳旁风?”
请苏小暖帮妹妹治疗这件事,他根本没告诉别人,就是怕中间出现差错。
所以他无比好奇,他娘是怎么发现的。
“你,你管这个干嘛?”靖王妃的眼神明显有些游移不定。
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封子明从她的表情中,猜出了答案,“又是表妹在您面前搬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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