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跹气馁地跌坐在树梢上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手往下撑去,虚影穿过树枝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撑了个空。翩跹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才找回自己的平衡,却没有再动作。少女的虚影飘在空中,楞了半响,忽然眼珠一转,右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道。
“对啊!我完全没有必要自己这么找呀,只要回到剑中,再凝聚人形,不就是肯定在主人身边了嘛。”
心动不如行动,翩跹立刻凝神回到剑体,然而她刚准备再次凝聚虚影现身时,就像是被人当头砸了一棍,还没能看清周围,意识就迅速沉入了黑甜乡中。
头顶的石板无声无息的闭拢起来,隐约听见有水声‘哒哒’的传来,借着最后一缕光,隐约可以看见附近的石壁上有些许的突起,仿佛是人为设置好的阶梯。西门吹雪足尖连点,减缓了下落的势头,足底踩到了结实的地面,内力由手三阳送入目中,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的地下钟乳石大厅。
穿过高达十丈的大厅,身边石笋,石柱和钟乳石错落有致,地上冒出来的是石笋,顶上垂落下来的是钟乳石,,岩顶地面连成一体的石柱,白色的液体缓慢凝结,然后滴落下来,叮叮咚咚的滴水声不停进入耳膜,让人心生阵阵寒意。
眼前白雾升腾,如霜似雪,挥出掌风驱散雾气,竟是一口乳白色的深潭,在海上漂流数日,随后又有海吼之变,海水中的盐粒粘附在衣物中早就让人不适了,伸手探了一下水中无毒,西门吹雪果断解开外衣,步入了潭中。
然而他手边忽然一重,触感温软滑腻,彷佛活物,‘难道竟是水蛇?然而却不似水蛇细长冰冷’,右手翻腕灵活地揽起重物带出水中,掌心内力吐而不发,准备随时将其击毙,然而手中之物方才出水映入眼帘,西门吹雪就骤然一惊,陷入了平生从未有过的惊异为难局面之中。
从七岁学剑开始,西门吹雪的手一向稳定干燥,然而此时他的手心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手指虽然没有抖动,却僵硬地像是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似的,半天不敢动弹,他缓慢而迟疑地低下头,恰似许久没有加润滑油的机器,时不时卡死在半途中。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空中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苍天可鉴,西门吹雪虽然是当时顶尖的剑客,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抱过一个应该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怀中的孩子很软,彷佛轻轻一用力就会陷下去,怀中的孩子很嫩,彷佛随时会滴出水来,那软软嫩嫩的一团就那么安然卧在他的臂弯中,粉团似的小脸冰雪可爱,手心的触感温软滑腻,连最轻最软的丝绸也不能及其万一。
凝视着婴儿平静的睡颜怔了一会儿,西门吹雪忽然惊醒,‘这孩子方才一直在水中,还是赶紧把她肺中的积水逼出要紧’手心内力抽出细细的一丝灌入婴儿的身体,生怕再重一分就会伤到她,一支水剑激射而出,在雾气中折射出一道三色的虹桥,又缓缓消散。
睫毛微微一动,婴儿的眼睛缓缓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明净,如同一双白水银里养着一双黑水银,定定地望着西门吹雪,竟似写着一丝惊喜和释然。
“你认识我?”
被那样的眼神凝望着,西门吹雪不禁脱口而出,话刚说出口,就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孩子怕是还不会说话,急忙补上一句。
“如果我说的你同意,你就眨一下眼睛,否则,就眨两下。”
上下眼皮轻轻一碰,那纯真的眼神中彷佛还有一丝哭笑不得,一丝古怪泛上西门吹雪的心头,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艰深的问题,只是问道。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眼睛眨了一下,然后迟疑了一下,又迅速眨了两下。
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西门吹雪无奈地叹口气抬首仰望,眸光扫过洞壁,忽然凝滞在了池边,那里一条栩栩如生的钟乳石龙正横飞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滴’地一声轻响,龙嘴的方向吐出一滴白液,滴落在寒潭中溅起水珠,便又有丝丝雾气千丝万缕地缠绕在空中,拨开雾气连龙身上的鳞片都片片可见,按捺住心中的惊异,西门吹雪心中一动,低下头回想了一下婴儿出现在的位置。
没有机关……没有旁人……无缘无故突兀出现的婴儿……佩剑的位置……难道竟然是……
猛然抬起头,西门吹雪的眼睛亮得可怕,他一字一顿地对着怀中的婴儿问道。
“你,你是翩跹,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趴趴,收拾完11个大箱子都快要死过去了,也不知道这章码出来有没有bug,唉,有问题亲们提了我再改吧,先去睡了,挥爪~
☆、化形(捉虫)
意识忽然被唤醒,就看到了几番没有寻到的西门吹雪,翩跹惊喜释然之后却也发现了自己的窘境,习惯了自在飘然的灵魂忽然被困在了一个如此脆弱的肉体中,口不能言,手足无力,只能用眨眼作为回答,委实让人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然而细细想来,虽在意料之外,犹是情理之中,自己可不就是差了化形这一步么,可叹他人化形,或为彬彬公子,或为娇俏佳人,而自己却要从婴儿慢慢来起,若是无人照拂,这具躯壳随时便会死去,到时候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所以,西门吹雪那一声笃定的询问对翩跹来说,不仅仅是心灵相通的惊喜,更是自身安危从此无需忧虑的定心丸,也怨不得她把持不住情绪喜极而泣了。
翩跹这一哭,西门吹雪便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一直养尊处优,万梅山庄仆役无数,便是出门也向来有人打点好一切,连沐浴更衣都是当地最有名的花魁,虽然不至如纨绔子弟一般缺乏自立能力,但是像哄孩子这种事情却是万万轮不到他来做的,况且如果是旁人,他尚且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这回在他面前哭的却是他朝夕相处的翩跹啊。
手忙脚乱地用衣襟去拭翩跹眼角滚落的珠泪,西门吹雪已经无暇顾及别的,一心只盼着怀中的人不要哭下去。
幸好初次上任奶爸这一光荣职业的西门剑神遇到的是心智成熟的翩跹,而不是真正的不足岁的婴儿,不至于酿成人间惨剧。虽然拘于身体条件所限,不仅哭得撕心裂肺,还身不由己打了个嗝儿的翩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把眼泪鼻涕涂抹在剑神的衣服上,勉力止住了哭声,要指望剑神一手抱着孩子轻轻摇晃一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来安抚哄弄什么的无疑是痴人说梦,而且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才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自行脑补了该画面的翩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翩跹这一惊可让西门吹雪会错了意,寒潭冰冷,虽然有内力捂着,但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顺手扯下半幅干净的衣襟,铺在地下,把翩跹放了上去,手忙脚乱地裹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襁褓,终究是没有经验也不曾见人做过,那襁褓拆了又裹,裹了又拆,反反复复无论怎么打理都不能成型。
看着西门吹雪百般折腾依旧弄得歪歪扭扭最后不得已只能暂时将就的挫败表情,这种难得一见的景致逗得翩跹眉眼弯弯,珠泪没有完全拭去还依旧细碎的点缀着眼帘,那笑容如此清澈,如同一道划破满室浓雾的璀璨星光,给原本阴森沉寂的洞中也增添了一抹亮色。
西门吹雪原本很是苦恼,自握剑以来,悟性过人,临战也不曾失手,然而今日却拿一个小小的襁褓无计可施,委实是平生一大挫败之事,偏偏又被人全程围观,顿生羞恼,不过这羞恼之意却也抵不住翩跹的如花笑靥。凝起的剑眉缓缓松开,原本的万里冰封也掌不住被春风融化成了轻浅的笑意。
婴儿每日需要大量的睡眠,翩跹也不例外,不多时就开始哈欠连天,却又不愿睡去,嫩藕似的手臂似模似样地想要去捂住樱桃小口,煞是可爱,不忍看着翩跹继续徘徊于半睡半醒之间,西门吹雪在她后颈部凹陷处用中指轻轻一点,翩跹便沉沉睡去。
凝视着翩跹安详的睡颜,连西门吹雪自己也没注意到,从发现抱着的人是翩跹开始,他从未停止过的淡淡微笑,那丝丝缕缕的温情在他的心底正慢慢地发芽,慢慢地成长。
西门吹雪并未打算细究翩跹化形的原因,就像他从来不会追究翩跹的出现一样,她,只是他的,别的,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西门吹雪拿出随身带着的药葫芦,倒去了其中的丹丸,换上了潭水,以备翩跹日后所需,就起身寻找机关暗道。
既然这里并没有食物,也没有人烟,那么以翩跹此时的情况,此处多留无益,不如尽早离开。
机关并不难找,想必当年开拓此处之人也没有存着闭门谢客的心思,拧开石龙龙首正对着的潭底莲花花心,便有岩壁悄然移开,露出满是苔藓的石阶,一线天光洒落,被洞中雾气水珠折射,处处姹紫嫣红,色彩斑斓,别有一番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