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上的小女童,赫然就是当年晴姐儿走丢时的模样,她身上穿的那身衣裳还是当年袁氏亲手做的,她当时看到这幅画,一眼就认了出来。
“余大叔,这事有什么不对吗?”
被叶坚点名的余七有些紧张的碰了碰自家媳妇:“还是你来说吧。”
余娘子带着几分迟疑向袁氏确认道:“夫人刚才说,您要找的是十一年前走失的女童?可是我家姑娘,是两年前才与家人失散的啊。”
崔嬷嬷心下一沉,立刻追问道:“两年前姑娘都多大了,就算走散了也应该记得回家的路吧?最不济也能说出家里的住址吧?”
阿俏端正的坐好,认真解释道:“夫人,嬷嬷,阿俏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除了自己叫阿俏,别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就算偶尔记起一些,也是模糊不清的。虽然时间对不上,但我总觉得对夫人和这位公子,甚至还有这幅画像上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不如我们再试着对一对其他信息,也许会有新发现呢。”
其实这些年来,叶家一直在暗中派出人手,到各地悄悄的找寻四小姐,办事的人也带回来过不少相像的姑娘,可是每一次最终都是让人失望的结果。
袁氏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了。她笑着点头,对阿俏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小姑娘立马听话的照做了。
第4章
袁氏拉起阿俏的手,笑着问道:“孩子,你可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上可有什么胎记或者伤疤?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从小就戴着的玉佩之类的物件?”
阿俏摇了摇头:“夫人,阿俏身上没有胎记,伤疤也没有,不过,阿俏有这个。”
她从袖袋中很宝贝的拿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袁氏面前。那个荷包用的料子非常好,只是略微有些陈旧了,封口打结的地方还有一道大大的口子,像是被人扯破的,然后又被人用生疏的手艺歪歪斜斜的缝补起来了。
“这个是阿俏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贴身戴着的,应该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袁氏伸手将荷包接了过去,端详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荷包由内向外翻了过来。荷包里层的边角处,绣着一个梅花,花蕊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梅”字。
这荷包分明就是当年程氏在圣心庵时送给晴姐儿的那个,这个标记是张家大夫人程氏从闺中时就有的习惯,但凡她绣的东西,都会有这样一个标记,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知晓此事。
崔嬷嬷不知道和这个荷包有关的内情,她有些失望的追问了一句:“姑娘,您的身上真的没有伤疤吗?从前也没有吗?”
“以前有没有过,阿俏不记得了,反正现在肯定是没有的,胎记伤疤都没有。至于玉佩之类的,现在虽然没有,以前应该是有过的,我总是觉得,我是有一块玉佩的,那应该是一只小兔子玉佩,有一只脚有裂痕受伤了的小兔子,只是自阿俏从病中醒来,却从未见到过这样一块玉佩。也许是梦里见到过,然后不小心当了真?”
崔嬷嬷听到这里,惊诧的站了起来。那块玉佩磕出裂痕的时候,只有她和夫人陪在四小姐身边,这件事,除了当年四小姐身边贴身服侍过的,别人怕是无法知晓的,而那些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袁氏激动的问道:“孩子,那你可还能忆起,那只小兔子是哪只脚受伤了?”
阿俏脱口而出:“是左脚”,同时还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将玉佩举起送向嘴边的动作。
袁氏一只手死死的握着那只荷包,另一只手颤抖着抚上了小姑娘的脸颊,声音哽咽:“晴姐儿,那只小兔子会受伤,是因为你在花园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玉佩磕在了石桌上,有裂痕的地方正好在兔子脚上。你娘要带你一起上山听经,你很喜欢那块玉佩,非要带着走,伯娘就想着,等你从山上回来,再将玉佩送去陈老师傅那里让他修补。谁知道……。”
谁知道,她的小姑娘就那样带着她的小兔子玉佩一起消失了。这一别,就是十一年。
阿俏乖巧的任由泪流不止的袁氏抱着,有点傻乎乎的样子。
叶坚眼睛红红的侧过了头去,崔嬷嬷也陪着掉起了眼泪,余七夫妇则呆呆的坐在对面,神色复杂,满眼的悲伤和不舍。
过了一会儿,余娘子默默的起身进了内室,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放到了袁氏的面前:“还请夫人看一看这个。这个包袱里面,是两年前姑娘与家人失散时穿的一身衣裳,料子很不寻常。我从前在大户人家的针线房做过工,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料子。若是姑娘从前生活在这样的人家,那身上应该有的伤疤能消除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袁氏看似随意的打开包袱翻看了两下,就示意崔嬷嬷将包袱收了起来,笑着对余娘子说道:“多谢你想的这样周到,还替晴姐儿留着这些。如今晴姐儿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事都是小事儿,不急,咱们以后再说。”
阿俏仍然被袁氏搂在怀里,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那个荷包是您的吗?您怎么就能确定我是晴姐儿了呢?您不用再确认些别的了吗?”
有钱人家认女儿这么草率的吗?
阿俏既觉得自己刚才根本没能证明什么,又觉得她们没有找错,心里矛盾的很。
崔嬷嬷笑道:“夫人既然认准了,那肯定就错不了。您可是我们大夫人亲眼看着出生的,小时候又与我家夫人最是亲近,比亲母女还亲呢。夫人是不会认错的。”
袁氏看出了阿俏的纠结和迟疑,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阿俏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红着脸摇了摇头。
袁氏笑着拍了拍小姑娘:“从前你是没有留意过,今日不如随我去亲眼验证一下。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胎记,如果真的有,就说明我没有认错人,对不对?”
过了好一会儿,阿俏才强忍着羞涩,跟在袁氏身后进了内室。再出来时,她的脸红的越发厉害了,脸上却没有了迟疑,只有欢喜。
袁氏出了内室就紧走几步,到了有些难过的余七夫妇面前,对着他们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叶坚也赶紧起身过去,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余七夫妇连忙起身,一边摆手一边后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袁氏道:“二位对我叶家有恩,这大礼自然受得。阿俏的确就是我们的晴姐儿,我们已经找了十一年了,如今总算找到她了。其实,真正能证明身份的证据,就在她的身上,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罢了。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晴姐儿的悉心照顾,这份恩情,叶家不会忘的。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二位成全。”
余七夫妇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预感。
果然,袁氏接着就道:“府上还有晴姐儿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伯婶婶在,大家伙盼着这一天,也盼了十一年了。我想今日就带晴姐儿回府,还请二位谅解我的唐突与急切。”
阿俏听了这话,赶紧跑过去拉起了余娘子的手,笑着对袁氏道:“大伯母,我要带着阿叔阿婶一起走的,他们也是阿俏的亲人,阿俏想让他们留在我的身边,可以吗?”
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又信任的望着袁氏,等着她的答复。
袁氏抚额长叹了一声:“哎哟,这可真是,我实在是太激动了,竟然连话也说不清楚了,您二位自然是要与我们一起进京的。我的意思是,咱们一会儿就出发,这里的家什物件就先留着,还有这院子的事,等回头我再派人来处理,可好?”
当家主事这么多年,袁氏还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实在是梦中奢望了无数次的事情,竟然成真了,让她激动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余七夫妇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迟疑。
余娘子想了想,直言道:“夫人,虽然我们舍不得阿俏,但她既然是您府上的孩子,自然是要和您回去的。只是不知道,您府里是什么情形?我们随您一起回去合适吗?若是有不便之处,我们就不过去叨扰了。以后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的,等阿俏有空的时候,若是能来看看我们,我和相公就知足了。”
阿俏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劈里啪啦就掉了下来,抱着余娘子不肯松手。
叶坚赶紧上前两步,伸手扶住袁氏,小声劝道:“娘,您别急,如今四妹妹已经找到了,咱们时间多的是,晚回去一会儿也没什么的。我看不如大家先坐下来,把该说的事说一说,免得四妹妹和余叔余婶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心中惶恐。你看,四妹妹都被吓到了。”
袁氏赶紧点头:“对对,不急,不急,晴姐儿别哭,是大伯母太激动了,没有考虑周全。咱们先坐下来说说话,好不好?放心,你阿叔阿婶肯定是要随咱们一同回府的。”
袁氏喝了一口茶,这才将阿俏的身份慢慢道来,说完就停了下来,等着对面的一家人消化这个消息。
“您是说,我们阿俏是当朝相爷的亲孙女?那个戏文里百官之首的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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