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靖吃过一回亏,断断不可能重蹈覆辙。
“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思及此处,乔靖又问王琅。
王琅斟酌着道“学生拜访了这么多地方,越往南,进取心越不足,不似北边,愿意跟着大将军搏一把。”
这一点乔靖也发现了,王琅的游说在蜀地北边的成效远远好过南边。
越靠近苗寨,当地的官员也好,世家也罢,就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甚至有直接跟王琅翻脸的。
其中缘由,乔靖猜测,地理位置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们世代在此地,离中原太远,也离蜀地的中心太远。
哪怕乔靖事成,对这些西南一隅之地的支持都很弱,他们也就无所谓谁当皇帝,总归好处轮不上。
先前还与乔靖虚以委蛇,眼看着他在两湖吃了大败,甚至不得不退出保宁、顺庆,他们也就强硬起来。
反正这时候跟乔靖翻脸,对方也没有工夫抽出手来南下对付自己。
乔靖自以为想透了其中关卡,却是压根没有想到,南边的这种局面都是王琅刻意造成的。
王琅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说服卢家增加投入,他就有同样的本事,或暗示、或引导,让南边的一些大族、官员对乔靖失去信心,甚至蓄意点火,让他们与乔靖割席。
为的是,在苗人之外,再添一道锁,让乔靖不敢把粮食屯在南边。
乔靖上钩了,他寻了地图来看,好一通分析,终是选了涪州的一处大粮仓屯粮。
涪州在顺庆府以南,对乔靖而言,可进可退。
王琅垂着眸子,拱手道“那学生就去传令,把先前各处交上来的粮草都运往此地。”
若是乔靖清醒,他会想到分地而屯,前方还有两三处大粮仓,不一定要都聚集在一处,可他此刻饮了酒,又在气愤苗人之事,被王琅引着就定下了。
待他酒醒,王琅的传令书都已经发往各处。
乔靖沉着一张脸,示意王琅重新传令修改,东线屯涪州,西线屯威州。
王琅一面着手办理,一面与乔靖认错,说自己虽然学习打理文书有好几个月了,但在这方面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想法不够周全,这才出了岔子。
乔靖见他态度极好,又想到他此番功劳,且事情是自己点头的,虽说是酒后略糊涂,但还不至于怪到王琅一个外行人身上去,干脆提点了几句,就罢了。
前线探子传来消息,说是肃宁伯麾下先锋把兵力继续前压,乔靖不得不披挂,往前线亲自运兵。
王琅被乔靖带在了身边。
用乔靖的话说,既然此处经验不足,那就亲眼见一见战场,在前线学会调度。
两军在合州对峙,你来我往,乔靖原本还应对得当,直到有人认出,朝廷前方擂鼓的是程晋之。
一听这个名字,乔靖怒得目眦尽裂。
他挥开所有人,爬上了箭塔,看着对方阵中的大鼓。
鼓前,一年轻人双手持鼓棒,冬日冰冷,他却光着膀子,上衣全束在了腰间,动作大开大合,重重击打鼓面,如雷声震耳。
乔靖的眼力不差,隔了这么远,他都能看到对方身上可怖的伤痕。
一道道足以夺命的痕迹就像是在嘲讽乔靖,当日程晋之如此重伤,蜀地都没有留下他的命,叫他死里逃生!
乔靖没有见过程晋之,他抓着身边的人,怒问“真的是他?”
边上人道“都说是……”
乔靖张口骂娘!
不管是不是程晋之,乔靖知道肃宁伯是故意的,姓程的就是在激他!
逼他出营,逼他死战!
乔靖都知道,但他心中的那股怒火还是席卷着冲入脑海,他岂能不恨程晋之?!
当日若不是程晋之的那一箭,他怎么会失去精通水师的梁肃?怎么会让水师受挫,后续倾尽全力都在两湖折戟?又怎么会因这场大败而不得不后撤、不得不面对质疑?
所有的一切,都因那一箭!
乔靖压不住心中的火,下了箭塔,冲到了战鼓前,夺过了兵士手中的鼓棒,重重敲击,命将士们厮杀。
哪怕今日不胜,也要把程晋之的命留下!
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号角起伏,战局拉开。
乔靖一面进攻,一面注意着程晋之的位子。
大鼓架在板车之上,竖着程家大旗,由几个兵士推着走,程晋之一直站在鼓前,鼓声未曾停歇。
可那板车却是在徐徐往后退,就像是一颗诱饵,引乔靖入瓮。
乔靖不想放过,只是两军拼杀阻拦了他追击的脚步,他无法带兵冲过去。
想冲却不能得手,与一副陷阱样子等他跳、他却跳不了,两种情绪夹杂在一块,仿佛是对他的嘲笑一般,让乔靖怒发冲冠。
这场对局与前几日一样,以双方战至天黑、鸣金收兵收场。
乔靖回到帐中,一脚踢翻了兵器架,道“老子跟他耗到底!”
对侧朝廷大帐中,程晋之从板车上下来,若不是左右兵士扶了他一把,他险些跪倒在地。
他之前的伤势到底太重、也拖得太久了,哪怕这些时日全力调养,还是颇为吃力。
那般大开大合的动作,对他的损耗极大,能面不改色、不让乔靖看出端倪地击打一整场战鼓,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这事儿只有他做,只有他站立阵前,才能彻底激怒乔靖。
让乔靖亲自出阵,把他留在合州战场,逼他把蜀地兵力投在此处,给朝廷奇袭粮仓的将士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和优势,这是程晋之的任务。。
是现在一身伤未痊愈的他,能在战局里发挥的最大的作用。
第1021章 尽损
几日连战,战死、战伤的兵士数量在增加。
乔靖亦不停调兵,把留守后方的兵力一点点往前调运,以求在合州战场上,人数不落下风。
王琅则留在营中,他一介书生,只能提笔,握不住刀,乔靖不至于让他去送死。
他每日替乔靖整理调运兵力、粮草的文书,地图悬在他的身后,也挂在他的心里。
王琅一直在计算时间。
从最初说服卢家交出大量银钱、粮草,到他四处游说,各处的粮草接连运送收拢,大部分都能在命令送下去的不久之后陆续送到涪州粮仓,而西线的调往东线,本就路途遥远,入威州粮仓反而便捷许多。
若无意外,以王琅收获的消息,至今日夜里,九成粮草都能入两处粮仓。
一切,眼看着准备得当。
天色,渐渐暗了
威州以东,一条山道上,一支百余人的运粮队伍正彻夜赶路。
脚夫们满面疲惫,却不敢停下步子,跟着押运的兵将前行。
远远看去,他们手上的火把如一条火龙,从山间而过。
二更时,队伍迎面遇上了朝廷的兵士,朝廷兵力不多,但击杀押运兵,控制脚夫,依旧轻而易举。
时至四更,威州的粮仓外,顾云熙带兵,沾满了火油的长箭从高而下,射入粮仓。
而后,火箭一波接着一波,霎时间火光四起。
粮仓为了屯粮,自是干燥,一旦沾了火星子,根本控制不住,今夜有风,火仗风势,席卷开去。
蜀地守粮仓的兵士们乱作一团,一时之间,不知是救火好,还是逃命好。
顾云熙没有带人冲进粮仓,他的目的只是毁了粮草,这场火足以把移动不了的粮草烧毁殆尽,若有敌人冲出来,再行射杀。
哪怕逃掉一些,只要粮草毁了,就是胜利。
这把火烧到了天明,顾云熙确定了战果,丝毫不恋战,赶在敌人增援赶到之前,翻身撤回龙安府。
留给乔靖的是一片焦炭。
威州粮仓受突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合州。
彼时乔靖还在阵前拼杀,王琅拿着军报,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颤。
事情成了一半了。
他激动又兴奋,可他不敢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与笑容,而他颤抖的双手落在旁人眼中,像是他愤怒又紧张。
王琅张了张口,声音都抖着:“寻大将军,快寻大将军!”
传令兵冲上了战场,乔靖战红了双眼,听说王琅急着寻他,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咬牙急急收兵。
乔靖回到帐中,顾不上擦拭鲜血,凸着眼问王琅:“什么事这般急切?”
王琅把军报递过来,道:“威州粮仓被顾云熙突袭得手,粮草尽损。”
乔靖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得他眼冒金星。
“他们如何得知屯粮位置?!”乔靖死死盯着王琅。
王琅沉声道:“据军报上写,昨夜有一支运粮的队伍遇上了朝廷的突击兵,应当是交手之时,被逼问出了位置。”
乔靖走到地图前站定。
王琅知他意思,上前指了指:“似乎是在这里遭遇的。”
乔靖愕然:“怎么会走这条道?”
“学生猜测,他们一开始收到传令运粮往涪州,后续转运威州的消息耽搁了,等收到后再掉头往威州,为图方便,走了这条道,不曾想,遇上了人……”
乔靖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两道传令先后送出,因某些原因耽搁,这在调运上也时有发生,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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