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丢裤衩,还容易丢命。
偏偏,孙睿那人太难看穿了……
蒋慕渊一面走,一面想,穿过甬道,直到远处的昏黄灯火映入眼帘,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屋子里,顾云锦还在与书册奋战,因着是翻找,书房里看着比先前稍稍乱了些。
油灯光就照在她的脸上,映得皮肤如玉一般温润。
而她闻声抬起头望过来,在与蒋慕渊四目相对时,那双晶亮的眸子就这么弯了弯,笑意涌出来,落在了蒋慕渊的心上。
一见钟情,真不是假的。
他家这个小媳妇儿,那是看一眼就招人喜欢,尤其是招他喜欢。
蒋慕渊走到书案上,一手搭着桌面,一手落在顾云锦的肩膀上,垂着眼看她:“找到那句话了吗?”
“还没有,”顾云锦仰着头回答,“我……”
话才刚开了头,她自个儿顿住了。
顾云锦的本意是她在继续找找,事儿要紧,总是早些寻到才好。
可看着蒋慕渊,她突然就想到,他们夫妻两人久别重逢,说的却都是朝事……
并非正事不好,顾云锦与蒋慕渊也都明白什么叫轻重缓急,可夜色深沉,这点儿昏黄的油灯光里,蒋慕渊的眼下有一些青印子……
回京头一夜,蒋卢氏半夜没了,他们一宿没睡,第二夜,为蒋卢氏守到天亮,又是一宿不眠,虽然白天陆陆续续睡过几个时辰,可白日补眠与夜里一觉到天明是不同的。
今儿好歹早些睡,明日一早,蒋慕渊还要进宫去。
若是顾云锦挑灯,蒋慕渊必然陪着她。
她还是想让蒋慕渊好好歇一觉。
思及此处,再出口的话也就改了意思。
顾云锦笑道:“我寻得头昏脑胀的,还是明日再寻。”
蒋慕渊看在眼中,又扫了一眼架子上地上的书,颔首道:“也是,兴许睡一觉就有思路了。”
主子们要歇了,念夏与抚冬自然也放下了书册,打水伺候了梳洗,退了出来。
幔帐放下来,只余下些许透过窗棂落进来的月光。
顾云锦其实这会儿还不困,又不想吵蒋慕渊,就老老实实地侧身躺着,只悄悄地眯着眼睛看他。
知道蒋慕渊警醒,顾云锦连偷看都偷得小心翼翼。
却,还是叫蒋慕渊抓了个正着。
顾云锦的目光游开,又飘回来。
蒋慕渊好笑地问她:“你要看就看,谁还能拦着你不成?满天下能名正言顺盯着我看的小媳妇儿就只你一人,你怕什么?”
“只一人”这个说辞让顾云锦的心漏跳了一拍,但不得不说,顺耳极了。
顺耳到她说话都是下意识地往外蹦。
“白日里你说的,你不闹我,让我也别闹你,”顾云锦的声音糯糯的,“我盯着你看,你会说我闹。”
蒋慕渊被她一句话说得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把人拖到怀里,在顾云锦的额头上啄了啄:“你现在这样,更闹。”
可再闹,也闹腾不了。
亲吻只添粘腻,却解不了那浓浓的相思。
一遍又一遍说的情话叫人沉醉,可终究还是少了些。
好在,熟悉的体温总是让人放松,挨在一块,终是沉沉睡了,一觉到了天明。
顾云锦和蒋慕渊一道出晨功。
院子地方不小,还能有角落给抚冬和念夏练功。
钟嬷嬷站在庑廊下看,只觉得有趣。
第687章 阿渊不解释解释?
圣上那儿,应当是下了早朝就要寻他,蒋慕渊不好耽搁,与顾云锦用过早饭,便进宫去了。
蒋慕渊到得早,他没有进御书房里,而是站在庑廊下,与内侍齐公公说话。
与韩公公整日伴着圣上不同,齐公公主管御书房,管教着底下一溜儿的小内侍。
齐公公客客气气的,道:“小公爷,圣上交代过,您来了就进里头坐会儿,不用在这儿候着。”
蒋慕渊笑道:“不妨事,这几日春景好,看着舒畅。”
“小公爷这几个月辛苦,北边没有京中这么多花吧?”齐公公道。
“春天不及京里热闹,那儿与咱们京城还是有很多不同的,”蒋慕渊道,“我在北边总惦记着公公您泡的茶。”
齐公公连连摆手:“小公爷这话折煞奴才了。”
“您泡的茶是真的香,”蒋慕渊继续道,“我回京那天进御书房,那茶不是您泡的吧?”
齐公公答道:“那日不当值,底下人泡的。”
“难怪,”蒋慕渊敛眉,道,“那日圣上说龙体不比前几年精神,便让几位殿下分忧,我听着十分担心。你们跟前伺候的,还是要多劝劝圣上,膳食要注意时辰,那天要不是韩公公瞅着时间,午膳的时辰又要耽搁了,偶一日还好,日子长了,损了圣体……”
“不止您记挂着,太医诊平安脉的时候也说过,只是圣上忙碌,有时候顾不上……”齐公公叹道。
蒋慕渊与齐公公一直说着圣上的事儿,句句关心,说到圣上下朝回来。
圣上背着手,抬起眼皮子看过来:“阿渊怎么在外头等着。”
“看个春花,”蒋慕渊行礼,道,“和齐公公说些家常。”
圣上轻笑了声,道:“你先进去,朕换身常服。”
蒋慕渊应了,跟着小内侍进了御书房,在窗边落座。
圣上换了身轻便的,再过来时,见齐公公从茶房里取了茶叶出来,顺口问了声:“都说了些什么家常?”
齐公公道:“小公爷关心圣上龙体,您有时候看折子误了午膳时辰,小公爷很担心,让奴才们按时给您上膳。”
圣上笑了声:“他每回去慈心宫,也揪着母后是不是按时用膳说事儿,怎么不见他少给母后两荷包糖果!”
韩公公也笑了:“小公爷是关心您。”
“他心细,”圣上道,“这几个孩子性情都不同,睿儿沉稳,宣儿温和,恪儿……不说恪儿,说了就要生气!阿渊是心最细的一个。”
韩公公替孙恪说了句好话:“小王爷随和……”
圣上哼了声,这话题算是过了,没有气极了再把永王爷叫进宫里训斥一通的想法。
蒋慕渊迈进御书房,见蒋慕渊起身迎他,他摆了摆手:“不用多礼。”
两人各自落座。
圣上在书案上寻了两本折子,让韩公公交给蒋慕渊:“先看。”
蒋慕渊翻开,上头的内容让他微微拧眉。
这是弹劾的折子,被弹劾的人就是蒋慕渊本人,说的是北境战事期间杀俘虏的事儿。
写折子的是两个御史,只看名字,蒋慕渊根本记不起人来。
杀俘虏是蒋慕渊亲自下的命令,虽有不愿意北地失守的具体状况传扬开的私心,但本身如此行事,挑不出错。
前线征战,毫无用处的俘虏,不杀了,难道留着浪费军粮吗?
即便蒋慕渊不下令,向威也会动手。
这些前头打仗的人知道的事情,朝中的文官们未必全然了解,有异想天开的,自然会写出这种折子来,但明白事情的总比不懂事情的多得多。
按说,这等不可理喻的折子递上来,黄印那儿就直接打回去了,断断不会到圣上手中。
现今又添了文英殿那一关,蒋慕渊以为,兵部也好、三公也罢,不至于把这种折子送进御书房来。
而且,这两本折子保存虽用心,但看着不是新的,有些日子了。
蒋慕渊缓缓合着折子,心里想着,当日杀俘虏,果然是圣上心里的一根刺。
圣上质疑北地失守的内情,自然看什么都可疑。
他把折子放到一边,抬眼看着圣上,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圣上道:“阿渊不解释解释?”
“就是杀了呀,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蒋慕渊答得很无辜,“我以为当时状况,杀俘虏是应当的,您知道,我是头一回领兵,打仗有些心得,日常行兵事务,我一知半解,多是请教肃宁伯,肃宁伯打东异时,坑杀五千战俘,您为此赏过他,我就依样画葫芦……”
这个依样画葫芦,让圣上的唇角抽了抽。
他抿了口茶,道:“朕没有说你做的不对。
是不是该杀,道理都明白,可架不住有人稀里糊涂地要做清风亮节。
御史们硬起脾气来连朕都骂,何况是你?
这事儿总会有些争议,你让副将、参将去下那个命令,何必自己动手呢?
你是朕的外甥,御史弹劾,再没有道理朕也只能听着,再训斥你几句,装样子也要装。
折子他们要写,朕总不能真让他们在大殿上撞死吧?
要是御史弹劾的是副将、参将,朕能直接给驳回去,不用再被上折子说朕偏心外甥。”
蒋慕渊老老实实听着,当时为了瞒下顾云康孤身赴北狄,他曾拿这番说辞差不多的意思糊弄过肃宁伯,如今又被圣上来糊弄,也是有趣。
御史的确有什么骂什么,为搏一个清风霁月的高洁名声,金銮殿上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一通,最后一头撞死的,之前的几百年里,蒋慕渊也能数出那么几个来。
“是我不够周全,让舅舅您为难了,”蒋慕渊笑了笑,“下回有经验了,断不会再给您惹这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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