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手炉,静静说了一声,“走罢。”
经一场意外,太子妃身体无恙。
林梦芊欲行刺太子妃,她的命是保不住了,也会连累到她家里人。
若邵明渊真的不再爱林梦芊,那么以他的个性,怕是会把林家连根拔起。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狠戾的人,而现在他把那些情绪藏于心底,捧到她面前的都是温柔的宠溺。
贺凛之前没有跟着一起进入殿内,因此未能发现在从暗道上来的林梦芊,她们在进了清和宫后,装模作样,低眉顺眼的跟进了殿里。
走在她身边的蓁蓁,阿瑾正和她说着家中嫂子孩子出生后,要送什么礼物才好。林梦芊等在廊下,趁其不备混入了进去。
论起责任,这俩人都逃不开。
阿瑾并不想责备他们,林梦芊自己作到如此,与旁人无关。可邵明渊可能会因此责备他们,故而阿瑾对贺凛说,情况如实报告,然后加上她手写的一封短信,一并送到岭南。
蓁蓁低着头,眼睛亮了亮。
就算是因为替他们两个求情,太子妃肯和太子说话了,那也就算有进步。
俩人感激不尽,叩头谢恩。
随后,贺凛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是容澈寄来的。
前头贺凛在外面,也是因为下属拿了这封信笺来。昔日但凡容澈寄信,会先交到太子手里审查一番,确认无误了才会交到太子妃手里。现在太子不在,就只能先给贺凛说,叫他拿个主意。
贺凛哪里敢拆信确认,还没想好怎么办,殿里就传来了含霜的惊叫。
一直拖到现在,贺凛才决定直接把信给太子妃。
阿瑾好久没有听到容澈的名字了,她稍微一愣,含霜就把信接了过来,递到了她面前。
她看向信笺上的字,是容澈的字迹,潇洒又端正,她眉眼含了轻笑,记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他回钦州那么长时间了,邵芸惜也一块跟去了,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她迫不及待接了信,里面有两封信,一份是容澈的,一份的邵芸惜的。她展开了容澈的信纸,细细端详起来。
眉眼间笑意逐渐浮上。信的一开始,就是担心京中的情况,他远在钦州,但也听说京中动荡,免不了要询问她是否安康,再到中间,就开始说起了回家后遇到的事情,他和邵芸惜的近况,他说自己开始动笔,就写的停不下来,到最后才发现写了一堆琐事,叫她不要嫌烦。
阿瑾看得开心,乐上眉梢。
容澈有一种可以感染人情绪的天赋,虽然没有见面,但这厚厚的五页信纸,能让她感觉到心灵上的轻松,就仿佛容澈站在她眼前,爽朗一笑,温柔阳光顷刻扑面,暖到心底。
阿瑾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她把邵芸惜亲笔信,交给蓁蓁,叫她带去给淑妃。
她想了想,决定回一封信。
她与容澈间有的是纯粹的友谊,即使容澈还对她有情,但已经决定放手,容澈就不会再去回头纠缠。邵芸惜为了她的爱情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她由衷的期盼着,她能够走进容澈的心里。
容澈是那样乐天派,爽朗通透的人,必定会获得属于他的幸福。
阿瑾想起这位公主的前世。
希望此生,幸福与安康长伴于她。
邵芸惜从来都是勇敢的,前世是,现在也是。
前世的阿瑾缺乏的也正是勇敢。
含霜踌躇的看着她,“娘娘,你真的要回信吗。”
可能这在她们眼里看来,不合规矩,她已经是太子妃了,却还要写信给外男。
阿瑾就笑,“我是给长宁公主回信。”
这下,饶是贺凛也不能说什么了。
含霜明白过来,连忙去备了纸墨笔砚。
半个时辰后,蓁蓁带回了淑妃给女儿的信。她把写给容澈的信,和淑妃的信,一道封在信封中,仔细加了火漆,交给了贺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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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虽然不去关注邵明渊动静,但前线动静是密切关注着的。
前世里那场战役太多悲戚,即使最终取得了胜利,她也永远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兄长的双腿也废在了边城。这世里,邵明渊没有点他们跟随去岭南,而是叫了宁国公和玉羡临,一想起玉氏一族,阿瑾不禁蹙眉低目。
邵明渊在弥补前世的过错,而她,也正是过错之一。
含霜曾经问她,和太子间有了什么矛盾。
她一笑置之。
京中忙碌,年关临近,但边疆战事不停,连街上办年货的人都少了许多。但宫里面,还是要庆贺新年的,一来京中波澜停歇,需要这样的时间冲刷下宫中血腥;二来边疆战事捷报频传,为祈祷将士平安,祝愿早日凯旋,新年将会成为祭天祈愿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京城经历一番浩劫,需要鲜活的颜色重新点燃这座皇都。
眼下的年关,再合适不过。
承国公府中传来喜讯,常凌晗诞下千金,母女平安。
阿瑾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太好了,母女平安。父亲、母亲、兄长和妹妹也平安的守在这里,全家人都在,不会再有前世的悲剧了。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给孩子的见面礼,交给了含霜,差她出宫送到承国公府去。
含霜喜不自禁,乐呵呵拿了礼物就走。
这么多天以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就连一直体弱多病,卧床不起的五皇子邵崇真,也在莫神医的医治下身体好转,在前些天露了面。
邵芸妡在宫变后,从邵芸琼的公主府里回到宫里,她会经常过来陪阿瑾说话解闷。阿瑾心想,邵明渊一姐两妹,都是站这边的东宫党,是受到邵明渊庇佑的,合理猜测,邵芸妡会过来也是受了她哥哥的嘱咐。
看似一切都在变好,就等着战役大捷了。
阿瑾唇挂浅笑,听着邵芸妡在身边叽叽喳喳,还说着等邵崇真身体再好点,就带他来见见嫂子。
“皇兄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邵芸妡托着下巴,往嘴里塞了一枚甜果,忧愁着叹了口气。
“过去这个冬天,很快就会春暖花开。他们也肯定会早日凯旋。”
邵芸妡看向阿瑾,眉眼里凝了丝浅笑,“嗯嗯,嫂子说的是。”
阿瑾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确有一些不踏实。
她已经三日没收到过他的短笺了,东宫培训出来的信鸽,一天一夜就能将信送到东宫。他在以这种方式汇报平安,阿瑾虽然将它们堆在柜子里没看,但一天一封,她虽没看也已经习惯了,但由贺凛交给她的短笺已经停了三天了。
虽然她表现如往常一样,但也免不了诧异,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但前线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过来。
而且,她准备就在新年初日,宣布她已有孕。
送走邵芸妡后,迎面走来的蓁蓁,脸色显得很是沉重,她看了一眼,就问:“出什么事情了。”
蓁蓁抿了抿唇,斟酌着沉声道:“娘娘,殿下在天横山……失去踪迹了。”
第88章
【下落不明】
说的好听点是失去踪迹,直白点就是下落不明。
与雁门关相连的有一座名为天横的山,此山不似左连的天灵山高耸入云,地势险峻,是一座非常容易陷入苦战的山脉,几百年来,为防止西凉奇袭,天横山从来都是重军把守,从未叫西凉人捞着过好处。
而此番西凉执意功攻进齐朝,除开突破雁门关外,另一个好下手的地方就是天横山。天横山由沉将军一众严加把守,抵挡住了之前几次进攻。四天前是战况最为凶险的一日,万俟展言领兵亲征,但打了一半才陡然发现那人不是万俟展言,同时天横山传来失陷的消息。
沉将军身边的副将吕刚,乃西凉一早就埋下的细作。吕刚母亲是被掠夺的齐朝边城人,生下的孩子相貌随了母亲,这才叫那户权贵人家心生一计,把教育得当的儿子送去齐朝做了京城细作,而他很是争气,一举就做到了沉将军身边的得力副将的位置。
西凉之前所有一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天横山失陷,沉将军重伤,和万俟展言交了手的邵明渊,下落不明。
万俟展言到底还是攻入了边城。
加急军报早两天就交到了宣帝手里,而她是在一天后,才从蓁蓁口中得知了。
距离新年的宫宴,也不过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宣帝又是何种表情看着手里的加急军报呢。这一战损失极大,天横山失陷,太子下落不明,不管那一个说出来,都是叫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阿瑾呆滞了片刻,而后捂着胸口,稍微有些喘不过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对此事毫不关心。
蓁蓁上前扶住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她什么说都没说。
“娘娘,保重身体。”蓁蓁脸色沉重,轻声劝慰。
阿瑾摸不准她现在是什么心情,现在天凝地闭,边城只会更冷,天横山温度怕是低到不敢想象,在这一处陷入苦战,对常年处于恶劣环境的西凉人来说颇为有利。邵明渊就算在足智多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阿瑾这胎还未过三月,按理说,应该等到三月过后,正式宣布。只不过现在的节骨眼上,早一日宣布储君有后,便会早一日使历经波澜的朝臣心中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