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重弦
2019/1/晋江文学城独发
【一无是处】
吴箐桃是吴家唯一长大的孩子。
吴军子嗣艰难,没娶萧雨欣前已纳了五房妾,还有三个通房。他三十有一,前头姨娘生了个女儿,三岁夭折,还有一房怀孕了没保住。
萧雨欣嫁他那年只有十四,五年后生下了吴箐桃。吴军对着一胎看得极重,希望一举得子,名字都想好叫惊涛了,生下来见是个丫头,就改成了箐桃。吴箐桃作为唯一一个顺顺利利长大的孩子,早就被爹娘宠的飞扬跋扈、刁蛮任性。
吴军早年跟哥们出海,小挣了一笔,后来拿钱开了酒楼,生意不错,家境也小有富裕。他这人眼高手低,一直想找个出身大户的姑娘做正妻,刚巧萧雨欣就送上门来了。
萧雨欣生育了女儿,也不求拴住丈夫花天酒地的心,只要主母地位稳,每月钱财进账,他外面睡花魁夜不着家,想再纳个十二姨娘她都不会管。
她也和丈夫甜蜜过,婚后两三年确是过的不错,也不是没想过彻底将他栓在手里。随后发现这人好色风流,嫉妒怨恨过后,就不再想他回心转意了,反而一股脑把心思倾在了女儿身上。甚至想着他什么时候死,要让这吴家的家产都归在她身上。
吴军没儿子,仅有的一个女儿自是宠的很,要什么给什么。还想着给女儿招婿入赘,然后从亲戚家过继一个儿子,好把家产传下去。
半年前,吴军被哥们说动,干了一桩大买卖,结果赔的干干净净。光是赔款就下去了家里所有钱财,他也因打击过大,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萧雨欣恨极了吴军,却也只能变卖家产和家里几房姨娘,把债款还上。拿着手头仅有的钱,思来想去,带着女儿上京城投靠嫡姐。
吴箐桃突逢家中巨变,并未一夜成长。
此时她的眼睛看着锦盒里一件件精美华丽首饰,心中嫉妒的发狂。
这都是在吴家很少见到的珍品。
她的眼睛不会说谎,一时间伪装都忘了做,早就被精美的饰品吸引了视线。
要是她能带上,该多好。
“表妹……可是喜欢?”
长孙瑾含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她僵了下身子,稍微收敛了些垂涎的眼神。
“……不怕表姐笑话,这些首饰,我都没有见过……真是好看。”
她心头暗笑,知道她在眼热。
装着没见过世面的小心模样,心里想得却是将这些首饰占为己有。
“这些呀,都是宫里面的珍品……”长孙瑾笑眯眯的,之前还被邵明渊膈应的不顺畅的心情有点缓和,唇角含了丝玩味。
吴箐桃眼巴巴的看着,含霜本来就对她没有教养的直接进门的行为颇有微词,现在还一副贪婪的样子,心中对这位表小姐的好感降到了负数。
“……表姐,这些可真的太漂亮了……”她吞咽下一口口水,“我、能送我一件吗……”抬起脸来,眼睛里单纯的仿佛不是在朝她讨要东西。
含霜脸色变了,一直不说话的含英都觉得此人实在厚脸皮。
第一天见面就索要东西?
长孙瑾轻声一声,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当然好……不过,”用手缓缓合上一只锦盒,“这些不行,都是东宫送来的。不如你挑挑其他的。”
一听这些珍品不能拿,她略有不开心。但很快就开始巡视起了这屋里的装饰,最后目光锁定了那台红木雕刻的梳妆台。
“什么都可以吗……?”
虽然不能拿宫里面的稀罕物,但还有别的可以拿。
“自然,我既说了送你,你只管选一个。也算表姐给你的见面礼了。”
吴箐桃红着脸,“表姐,你真好。”
长孙瑾笑着,“能讨得表妹开心就好,往后你住在承国公府,也不必怕生。”边走边道,挽着胳膊似亲密无双,吴箐桃的眼睛又被她头上那只质地上乘的镶羊脂白玉红蓝琉璃累丝桃花簪吸引了视线。
可真是精致无双。
长孙瑾的首饰不止妆匣与小柜这些,还有更多的、不经常用到的,都被妥善收在了西边的花梨木长柜中。
吴箐桃一眼就相中了她头上戴着的那支簪,连妆匣里的首饰都看不上来了。她倒是有心讨要那支簪,可戴在长孙瑾发上,思来想去难得脸皮薄了些没开口,却依然感到憋屈。
最后挑了一支白玉玲珑金丝步摇,并没有多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待到吴箐桃离开,含霜压不住心里的火,愤愤道:“小姐,她说要你也不能就给啊!何必对她这么好!”
“这位也是被娇惯起来的小姐,商户虽是有钱,但子女的教养方面显然没有世家贵族看重。”她心情好了,端起茶盏用了口茶,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含霜,又道:“我只是丢了一个首饰,就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没什么不舍得的。”
含霜赶紧把几个锦盒放进了柜子里,生怕那位表小姐又过来。
“你这样做,我担心日后她又要来讨要东西。”
“没有日后了,我和娘亲会尽快‘请’她们离开的。”
她放下茶盏,眉眼中尽是笑。
含霜眼睛亮了,惊喜的看着小姐。
含英默默收拾着梳妆台,一句话没有多说。
**
容澈早想见识下京都的繁盛,由长孙月一路带着,直到申时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承国公府。
他这边一杯茶还没倒上,听闻他回来的长孙瑾就上了门。
对方来者不善,像是来给他算账的。
他赶紧喝了口茶。
“容澈,你还有心情喝茶!太子今天给我送了东西,还要明天我和他游江!”
有些人呀,天生生气也看着娇美,就算是怒气冲冲,反倒有一种娇嗔的感觉。比如现在的阿瑾,一张小脸板着,唇角微微下垂,眼里堆着怒意,穿着一袭青色的齐胸襦裙,因她方才走进刚刚站住的动作,裙裾、宽袖轻轻晃动着,单手叉腰的动作就更妙了。
容澈很没出息的怦然心动了。
但依旧老神在在,也没脖子耳朵红。
“别生气,来坐下喝杯茶。”他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身前。
看见她挑了挑眉,娇意十足。
“生气也没用,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只要你不动心,便可守住城池。”他从容中透着着潇洒,“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说这些可能会让你认为我又故弄玄虚,但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太子对你再好,你只要守住你的心,一分不让踏进,他就没机会。”
“……他呢,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看起来还是很注重你的想法的。”
这人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
长孙瑾心里腹诽,觉得之前拿他当救命稻草的自己十分的蠢,居然还信了他的邪,给带回了京城!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除了我不动心外,之外还有什么解决办法。”
容澈端茶的手段了下,没事人一样的放下茶盏,沉思道:“……嫁人。”
长孙瑾愣住。
他看过来,一脸认真,“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你找个人嫁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强抢有夫之妇。”
真是个馊主意!
她忍不住呵笑出声,“十七岁出嫁都算是早嫁了,何况我是承国公府嫡女,要在偌大京城找出一个门当户对,品行端正之人,再经过三媒六聘,少说半年功夫,你怎么就能保证陛下不会下来赐婚旨意。”
容澈被她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长孙姑娘……大姑娘,我是真想帮你,要不然当初在江南,我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你会死的结局。”
“我完全可以不管呀,干嘛要给自己揽这么一个麻烦事。”
他也有些气闷,想帮是真,也有利用来京的心思,同时他也撒谎了,他并不知道她会嫁给谁。他一直都欠她个人情。可容澈也清楚,他们的敌人是太子,是皇权。和皇室比,世家公府就是鸡蛋,鸡蛋还妄想砸石头?
长孙瑾也知道世家斗不过皇室,也知道容澈的难处。
品行端正,温润如玉的太子会导致她的死亡,还是那般凄惨的死去。
这样的预言,在看见邵明渊的时候,她确实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不是那样无情无义之人。
愣神间想到夜里的梦。
邵明渊和林梦芊……也是刚刚见面的两个人。
世上所有事情都说不准,万一林梦芊才是他的真爱呢,而她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第三人。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容澈才又缓缓开口,“我刚才来时,在花园看见了一位姑娘。”他声音沉着,“这姑娘心思不纯,四日后的休沐,她会在芳苑小道上撞到你哥哥。”
她自沉思中回神,眉心拧着,“我知道她这人不行,没想到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她是想做哥哥的妾吗。”
容澈托了下巴,情绪不高,“后面的我没看见。”一顿,才又说:“今日在路上,看见了英国公府的嫡次女……你是不是和她不对付。”
她侧目,若有所思,“你看见了什么?”
“这姑娘,想在十天后的韵文诗会上压你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