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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恃宠而娇 (道玄)


  如若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只一朝一夕相伴,余愿亦足。
  殷璇握住他的手,怔怔地凝望着他的眼眸,半晌才道:“你这个人,真是……”
  不知是说他胆大包天好,还是说他纯澈动人。她带着对方的手,覆盖到心口,声音低哑:“疼。”
  “还很冷。像是热血从筋络里抽尽了,冷到极致,反而肺腑如灼。”她带着晏迟的手,一直带到喉间,“烧得我不知道说你什么。”
  晏迟伸手回抱住她,将自己送到陛下的怀里,伸手去解对襟的盘扣,忽地被殷璇按住了,猛地压回了软榻上。
  “想什么呢?”殷璇伸手抬起他的下颔,“再过两个时辰,服药休息,便无大碍。不必每次都如此疏解,让你……”
  晏迟愣了一下,莫名觉得生气,稳了稳心神,才道:“你让我陪你,反而犹自强撑。原来高处难登,陛下是骗我的。”
  殷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目光在对方盈泪的眸间停顿了一刻,复又听了一句。
  “你本来就是看不上我,夜半情语,原就当不得真……”
  殷璇听得越来越稀奇,第一次觉得像晏迟这样清正见底的人,也能宛转低回地诉说情衷,言辞楚楚,无比动人,竟有几分祸国的潜质。
  她伸手覆住对方的颊侧,掌心贴合曲线,低首深吻,堵住那双轻声控诉的薄唇。
  清冽男声梗了一下,音带呜咽,被撬开了齿列,按在壁上。
  四下暗无光,屏风上的万里江山描绘精细,气势磅礴,一侧的题字行云流水,走笔之间,似有溪流潺潺。
  衣物簌簌,玉带坠地。
  ————
  阿青、百岁和静成在宜华榭等了一日,见夜色将落,也不见晏迟回来,忍不住差人去问。后来归元殿的点禅回话说,陛下翻了晏郎主的牌子,要宜华榭明早再来接人。
  三人左右盘算合计,得了消息,这才心安。然后又准备明早的轿辇等一应事物,又忙了半宿。
  而归元殿这边,安太医刚刚辞去,太医院熬了一盅汤药,温在厚器皿里,搁在小火炉上。
  晏迟换了衣服,披着被子围在榻上,在那儿趴着看炉子。而殷璇在另一边的座椅上批了几本奏折。
  她衣衫散乱,赤如火的束腰不知掉落到哪儿去了,披着一个玄底的披风,趁着脑子清醒看了一会儿政务。
  笔尖舔墨,落纸窸窣。另一边的火炉翻出气泡,声音也悄悄的,屏里点了盏灯,暖光四溢。
  “你今天,”殷璇忽地道,“都跟孤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
  晏迟动作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朝床榻角落缩了一下,低声道:“臣……”
  “从没见过像你胆子这么大的。”殷璇瞥了他一眼,“你是无所牵挂了吗?不知死活。”
  晏迟埋头不吭声,从被子边角露出一点点视线偷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道:“还是有所……牵、牵挂的……”
  “嗯?”殷璇撂下奏折,拔步向前,看着晏迟围着被子缩成一个小团儿,在角落默默地看着她。
  她坐到榻边,伸手把这一团儿连被子带人都给拽回来,反手扣进怀里,蹭了蹭他的发顶,问道:“上药了吗?”
  晏迟低低地道:“嗯,我料理过了。”
  “让孤看看。”她将锦被拉低一些,趁着烛火挑开薄衫,看了一眼上过药物的肌肤。
  原本冷白的肤色在烛火的笼罩覆盖下显出暖意,透着一阵如玉的光泽,上面烙着零星的红痕和齿印。
  殷璇手臂环过他腰身,稳稳地抱住了,随后道:“你今日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晏迟以为她还要追究,小声道:“臣那是……一时情急,理智皆无,才冒犯了您。”
  “我是问,你说天下妻夫,相扶相携,才称伴侣。”
  烛火莹莹,四周有含香吐雾狻猊金兽,从镂空的香炉间漫出白雾四溢。
  榻边架着温着药壶的红泥火炉,暖炭绽出丝丝哔剥的燃烧之声,沸声如泣。
  在这摇晃的暖光,半面微透进窗的月色之下,殷璇盯着他的眼眸,字字清晰地道:“你这些话,我都一一记住,相扶相携,才称伴侣。日后倘若你真要反悔,也退不得半步。”
  “你是个身后无人的儿郎,”殷璇握住他的手,“这是你胜过他们的地方,也是你败给他们的地方。世家勋爵,尚可倚仗,而你,只有我。”
  晏迟的身上有一缕很淡的梅香,从发丝脖颈间渗透过来。她低首诉说时,似有冰雪入怀。
  “你叫我一声妻主,以后,我护你一辈子。”


第15章 情思
  此刻灯下夜话,炉上正温。晏迟怔然地抬起眼,对上殷璇的视线,还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他向来对他人少有期望,故而也不常失望。少年时更是常听世上才子良人的佳话、或是亲眼目睹一些豺狼虎豹、薄情寡幸的负心女,心性比起那些养在深院之中的高门锦衣郎要清楚明白不少。
  饶是他这样清楚明白的人,都要被殷璇说出不该有的一片痴心来了,何况他人。
  他身世波折、两次命途翻覆,对来日并无预测,也从未想过能听到这样的话。
  “一世,这太久了。”晏迟轻声道,“你说了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久,我都……我都知足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脆弱,连这么句话也承受不起。分明理智上仍在规劝,可他知道自己的本意,还在幻想着能有殷璇所言的方寸圆满。
  晏迟转过身去取药,他之前一直在看炉子,让殷璇拉过来闹了一下,顶着视线磕磕绊绊地叫了声“妻主”,却还惦记着这事儿。
  褐色的药汁滚入瓷器之中,显出鲜明的对比。他的手指细瘦修长,骨节鲜明,淡淡的血管隐藏在肌肤之下,腕窄肤白,指尖抵在药碗碗底,漂亮得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晏迟拿起汤匙,吹了吹药,服侍殷璇喝了一口,见她略微皱眉,以为是太苦了,正要下榻去拿蜜饯,忽地被拉住手腕。
  女帝陛下把人留在身边,伸手指了指唇,道:“不苦,但要卿卿亲我。”
  “什么卿卿,你怎么越说越……”晏迟停了话,慢慢靠近前去,很轻地碰了碰妻主的唇,小声道,“成何体统……”
  殷璇笑了笑,啄吻回去:“成不成体统,孤说了算。”
  ————
  直至次日清晨,轿辇接回晏迟。回到宜华榭时,复又好好地再上了一回药。宫中之人、尤其是后宫的郎君们,最是懂得保重身体,因此所配的药物也都精细无比。
  外头没几日又要庆元宵,要有河灯花会、曲水流觞,并带上宫中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周贵君膝下的殷钺一同参宴。这次并没有什么祝礼的事务,但阿青和百岁还是盘算着,把整个宜华榭都料理休整了一遍。
  百岁立在廊柱外,指挥着几个女婢挂灯笼。屋里的竹帘落下了,挡了窗风,晏迟坐在榻上记谱子。
  阿青在对面侍墨,一边问了些昨夜的事,让晏迟含糊地搪塞过去了,一边将尚宫局那边的消息带回来。
  “那个女婢先前还不认账,后面我诈了诈她。她便说自己认识孟公子身边伺候的阿禄,有一日见到阿禄鬼祟地在珍膳坊与人相见,她听了一耳朵,似是要对徐公子的屋里下手,酒后犯浑,才拿来说的。”
  “这种人说的话,算不得数。且是可以推卸过去的,也不叫个把柄。”晏迟稳着手记谱子,道,“听着这话,倒像是孟知玉在钓鱼。”
  “钓鱼……?”
  “徐泽心有七窍,又跟尚宫局有些勾连,这种消息,他不该打探不到。如果这话出了,他也许会真的疑心饮食,在其他的地方,反而会放松。”
  阿青道:“哥哥也说徐公子心有七窍,他不会听不出来么?”
  晏迟落笔写了一会儿,又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倘若徐公子多想了一层,而刀口却真的落在饮食上,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悬心的都是徐泽。”
  此话说完,晏迟将刚才记的谱子忘了一半,让静成坐在下方重弹一遍,再听了片刻,才继续提笔。
  “那我们……”
  “他现在不敢动我。”晏迟道,“只是这几日,都不要再登怀思榭的门了,免得惹恼了他。”
  阿青一边研墨,一边点头。一直等着晏迟写完了这段谱子,才道:“……虽说没有了祝礼这一节,可是……”
  “可是元宵宴上,要做射覆、传飞花令,还要猜灯、投壶、作诗,若有不济,罚到众人之前展示技艺,也属常事。”
  晏迟说完了这几句,随后搁下笔,将记好的谱子压在案上,晾干墨迹,继续道:“郎君们都会古琴,到时我若真得不济,弹出来给他们笑话一番,也就没什么事了。”
  阿青凑到晏迟跟前,试探地道:“可您最好的不是琴啊,是……”
  晏迟抬眸看他一眼,伸手移开镇纸,将谱子收进书匣里,道:“不许说。”
  阿青郁郁地坐了回去,但也知道自家郎主的顾虑。他习得最好的是琵琶,而琵琶古来便是女人们的乐器。人说苏东坡苏学士的词,可用“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正是因琵琶沉重,背板铜制,更因其音色苍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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