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真郡王妃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不胜唏嘘:“我也不求他们能明白,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姜宝青陪着庆真郡王妃唏嘘了会儿。
然而庆真郡王妃抒完情,还是没忘了要给姜宝青哥哥介绍卞思妤这事,她看向姜宝青,想要讨一个准话:“所以,宝青,你应当明白,方才我那个提议,是认真的。你哥哥少年英才,品貌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眼下又是即将秋闱,想来秋闱之后,榜上必定有名,家世清清白白——当然,我家妤儿也不差,打小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时候定然可以跟你哥哥红袖添香琴瑟和鸣。虽说她眼下寄居在我们郡王府中,不过她父母双亡之前,是郡王府封地下属的一个父母官,出身清清白白,也颇有些家底,眼下这些家底我都替她收着,到时候我自然也会按照郡王府嫡亲小姐出嫁的规格给她添上一笔嫁妆,保证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庆真郡王妃越说越认真,连嫁妆都给姜宝青交底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诚意了。
姜宝青简直哭笑不得。
她哥哥连卞思妤是谁都不知道,这会儿八字别说一撇了,这写八字的墨都还没磨呢……
“郡王妃,这是否太快了些……”姜宝青有些委婉道,“我哥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很有自己的坚持。我也不便替他做主。”
这其实就相当于是委婉的拒绝了。
若是心动,这会儿应该就帮着牵桥搭线了。
郡王妃这等聪明的人,何尝看不出来?
可是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微笑着装作听不明白姜宝青的画外音,很是热情道:“没事,那回头我便让珩儿给你哥哥下帖子,请你哥哥来府里玩一玩?”
姜宝青:“……”
看着姜宝青脸上那副一言难尽的神色,郡王妃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看我这脑子,眼下快要秋闱了,你哥哥定然是在闭门苦读吧?哪里有时间接帖子。”
虽说姜宝青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理由确实也有。
姜宝青含糊的应了一声:“是,哥哥近些日子都在云海老人府上制艺。”
不过这也难不倒郡王妃,郡王妃大大方方的笑了下:“这也没什么,正好妤儿身子不是快大好了吗?她向来倾慕云海老人的学识,过上两三日,我带她去上门拜访云海老人。”
这哪里是上门拜访,这分明是变相相亲啊。
姜宝青有些无奈了,这也太过急切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她哥哥秋闱过后,若是登榜,说不得多少人要榜下捉婿呢,估计庆真郡王妃也是担心这点,所以想先下手为强了。
姜宝青只得道:“……郡王妃,卞小姐那边,同意吗?”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卞思妤看着就对茅子珩志在必得的模样,甚至不惜用服用那可以让人变虚弱的幽冥花,把自己搞的病怏怏的,也要把茅子珩栓牢了。可想而知,她定然不会答应去嫁给旁人为妻。
郡王妃抿了抿唇:“那孩子,我会好好同她说的。”
说着,顿了顿,又转移了话题,“看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宝青,你饿了吧?这就开席了。”
“……”
姜宝青还能说什么呢?
她又不愿意去替她哥哥做决定。
算了,那就这样吧,姜云山若是同卞思妤有缘,她是拦也拦不住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有孕
在庆真郡王府用过餐,因着庆真郡王妃习惯午后小憩,姜宝青便没再多打扰,告辞了。
依旧是谢氏出来相送姜宝青。
走到园中,四下无人时,谢氏轻轻喊住了姜宝青。
“姜神医……”
姜宝青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谢氏。
谢氏算着年纪应该不算大,但应是太过伤心,眼睛肿成了烂桃子般,脸上看着也憔悴很多,看上去倒不像是保养得宜的郡王妃的儿媳妇,更像是郡王妃的妹妹。
看起来谢氏是真真切切的替不幸的女儿伤心的。
姜宝青叹了口气,轻声劝道:“……谢大奶奶,哀毁伤身,保重。”
谢氏听得姜宝青这般安慰她,忍不住的又是落下泪来。
她眼睛已经红肿得高高的了,这会儿咸咸的泪水流过,皮肤微微刺痛着。
谢氏脸上却没有因着这痛疼起了半分变化,她隐含着哀求的看着姜宝青:“……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姜宝青下了决心,抿了抿唇:“……你是真的不惜一切也要把你女儿留下来?”
听到姜宝青这般说,谢氏那满是浓重绝望的眼里闪过一抹期翼。
那点期翼就像是漆黑夜色中的一点点萤光,虽说微弱,但却是那般的醒目。
她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嘴唇微微抖着,虽说有期翼,却也不敢太过相信,生怕奢望过后便是更深的绝望:“姜神医,你的意思是……”
姜宝青咬了咬下唇,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了许久,若是要强留,确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句话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谢氏的眸子猛地亮了起来。
端庄娴淑的大族小姐谢氏,她猛地往前一步,控制不住自己般,抓住了姜宝青的胳膊,然后手慢慢的从姜宝青胳膊上滑落,她整个人也给姜宝青慢慢跪了下去,哭着求姜宝青:“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求求你……”
姜宝青连忙拉住了谢氏:“谢大奶奶,不必这样。”
一旁的觅柳也赶忙上前过来帮着扶起了谢氏。
谢氏哭得几乎不成样子,站都站不稳。
姜宝青叹了口气,让谢氏的丫鬟将人扶到了一旁的小亭子里,她叹了一口气,同谢氏道:“谢大奶奶,我同你仔细说一说,你再做决定——或者,应该让月月来做这个决定。”
听到月月的名字,谢氏总算从悲痛里打起一丝精神来,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望向姜宝青:“姜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姜宝青沉静道:“我说过了,月月的四肢已经全部萎缩了,内脏开始衰竭甚至腐烂。若是放着不管,这孩子大概也活不过三个月了;若是全力救治,确实有种比较险的法子有两成机会能留住月月的性命。”
一听月月至多还有三个月的性命,谢氏几乎要瘫软在地,可再听到后面还有两成的机会能留下孩子的命……哪怕是两成,哪怕只有两成!
姜宝青伸出手,止住谢氏的话,她叹了口气:“……可你要想清楚了,哪怕眼下把月月强留下了,她这具千疮百孔的身子,也活不过二十岁。另外,这法子只能留她一命,却无法复原她被损坏的身体……她只要活着,便得终身服药,这也不算什么,可她还得无时无刻忍受身上那些痛处,萎缩坏死的四肢,被腐蚀殆尽的声带,稍稍见光便会全身刺痛的身体……”
姜宝青看着谢氏越发惨白的脸,她声音变轻了些,问道:“哪怕这样,你也一定要把月月给留下来吗?”
谢氏那双红肿的桃子眼里,泪水几乎像是永不枯竭一般,一直在往下流着,她微微张着嘴,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领,像一条突然被抛上岸的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宝青叹了口气:“所以说,让这孩子强留下来的代价太惨重了,你要想好,同你的夫君商量一下,或者……让月月自己决定。”
月月最惨的是,她被折磨成了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脑中的意识却没有完全崩塌,看着不慎情形,实则脑中一角还保留着她尚未完全崩塌的意识。
也就是说,月月是在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日日遭受这等折磨。
但这点,因着实在太过惨烈,姜宝青怕说出来,眼前这个已经哭成了水做的谢氏,会直接崩溃。
谢氏坐在那儿哭了许久。
姜宝青也不催她,等着她做决定。
最终,她浑身颤抖着,做出了决定:“……我这个当娘的对不住她,没有照顾好她。当年爹跟娘都说要送这孩子离开,是我没舍得,强留下了她,结果让她白白受了那么多的苦。这次,就让月月自己选吧……”
谢氏颤抖着说完这些话,直接哭的晕厥了过去。
谢氏的丫鬟忙乱成了一团,姜宝青上前替谢氏把了把脉,眼神却微微一动。
……
得知谢氏晕厥后,庆真郡王府的庶长子,茅子珌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
这会儿人早已转移到了一处厢房中,姜宝青给谢氏用了银针,这会儿到了时辰,正在起针。
茅子珌见谢氏昏迷着,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一些银针,当即就大惊失色,上前差点对姜宝青动了手。
还是谢氏的丫鬟跟觅柳寻桃一起拦住了茅子珌。
待谢氏的丫鬟解释清楚后,茅子珌脸上是写满了愧疚,再三对姜宝青施礼:“原来夫人便是那位女神医,是我唐突冒犯了,着实对不住。”
姜宝青倒是很理解,若是谁突然看到自己老婆突然昏迷不醒身上还被扎成了刺猬,恰巧老婆身边有个自己不认识的可疑人士……想来都会控制不住想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