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垂下头，双手抱住膝盖，不说话。
沈母绕过她，走进屋里，看见阮灵正凝神给儿子诊脉，便没敢说话，只朝裴殊点点头，走到一边去拧巾子，给长白擦脸。
片刻后，阮灵收回手，神情凝重。
裴殊轻声问：“如何？”
沈母也看过来，捏着巾子的手，不由得收紧。
“情况不太好，”阮灵说道，“引起了一些并发症，染了肺病了。”
沈母的脸刷的白了。
巾子也落到了地上。
她一把握住阮灵手，颤抖着哭道：“孩子，求你救救长白，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阮灵扶住她，让她坐下，安慰道：“婶子别哭，我一定会尽力的。”
“不是尽力，是必须要治好他！”沈长青忽然冲了进来，满脸泪痕，眼睛通红的吼道。
沈母都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沈长青扑到阮灵面前，秀丽的脸庞变得狰狞：“如果你不能把她治好，我跟你没完！”
裴殊伸手把她扯开，禁止她靠近阮灵。
沈母也赶紧拉住她，“长青你发什么疯？阿殊和长白是多少年的同窗好友，他们怎么会不尽心？你别在这里添乱，回去！”
沈长青神色仓皇，转身扑到床边，趴到长白身边，凄然哭道：“弟弟，你若是死了，姐姐也便不活了……为着姐姐，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旁人都以为她们是姐弟情深。
唯有阮灵知道缘故，看着长青这癫狂的模样，未免就觉得有些反胃。
第438章 特殊的感情
沈母嫌女儿在这里添乱，硬是把她给拉走。
屋里好歹清静了下来。
裴殊道：“长白这个姐姐，对长白真不是一般的好。”
阮灵看他一眼：“这话你倒是说对了，确实不一般。”
“嗯？”裴殊听出她话中有话。
阮灵朝床上努努下巴，轻声说：“阿殊，你就没有觉得，长青对长白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姐弟关系？”
裴殊挑眉：“你的意思是……长青对长白有特殊的感情？”
“据我所知，是的。”
阮灵走到桌边，低头琢磨改进药方。
裴殊坐到她身边，看着她写字，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看床上的沈长白。
“我跟长白认识也有七八年了。”他忽然说道，“他这个姐姐，对他确实非常在意，照顾的无微不至。上次去府城秋闱，她们姐弟二人，也是住的同一间屋子。”
“连你都察觉到了，沈长白自己不会没有感觉。”阮灵说道，“沈长白也不是个木讷之人。”
“他从未对我说过。”
“这种事，即便是对着最好的朋友，也是很难启齿吧。”阮灵道。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年沈长青出嫁的时候，很是闹了一阵子，还差点自杀。对外就说是嫁的远，舍不得家里的缘故。”裴殊沉吟，“现在想来，恐怕跟长白不无关系。”
阮灵朝床上的长白看了眼，目光中有怜悯之色。
她是神灵，习惯对凡人疾苦表达怜悯。
裴殊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阮灵想了想，道：“我听花花说，她们姐弟是孽缘，上辈子也是姐弟，结局很是凄惨。”
裴殊心内吃惊。
若是这样的话，长白岂非要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他忽然明白过来：“花含香一直不肯接受长白的示爱，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知道就好了。”阮灵道，“这件事，我们作为外人，无从干涉。”
“长白未免可怜。”
“命数如此。谁能跟命抗衡？”阮灵放下笔，举起方子，吹了吹墨，然后叹气，“也不知这次沈长白能不能撑过去。若不能，只怕花花要伤心了。”
裴殊坐到床边，拍拍长白的肩膀：“长白，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还等着来年与你一道进京参加春闱，一同金榜题名。”
沈长白昏昏然，全不知周遭发生的一切。
阮灵把调整过的药方交给沈母，叮嘱了她许多护理注意事项，又留下了几株珍贵的红芍。
若是这些还不能让长白好起来，也只能说他是命数如此了。
还有别的病人请阮灵过去，阮灵和裴殊离开沈家，走到门口时，忽然心有所感。
她抬起头，朝斜对面的屋檐处看了眼。
“怎么呢？”裴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没什么。”阮灵摇摇头，“咱们走吧。”
她又回头看了眼。
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花含香慢慢探出头，见着阮灵和裴殊离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扒住屋檐，目光投向沈长白的房间方向，往日的嬉笑怒骂全然不见，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忧郁。
第439章 世世纠缠不休
她一直坐在屋檐上，直到沈长白的屋子安静下来，人都出去后，她犹豫了会，还是跳下屋檐，轻轻推门走进去。
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子，满脸红疹，瘦削病态。
与平日里那个容貌清秀的开朗少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花含香就这么远远看着他，仿佛穿越几多岁月，看见了曾经那个男人。
他也是这般，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了无生机。
她终究，将再一次失去他。
作为神灵，拥有着比凡人漫长得多的寿命。
付出的代价，便是要看着心爱之人，一次一次的生病，死去，消失。
这种锤心刺骨之痛，她已经独自忍受了许多次。
花含香慢慢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指尖在沈长白的脸上轻轻划过，目光藏着深切的哀伤和痛苦。
“为什么，要让我与你世世纠缠不休？”她轻声自语，“我不想见你，不想再认识你。为什么上天偏不允许？难道我得到的惩罚和痛苦，还不够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许久。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抬起手，一团柔和的淡金色光芒，从她眉心跃出，漂浮着进入沈长白的身体里。
随着金色光芒消失，她脸色微白，嘴角溢出一点血丝。
整个人像是突然虚弱了许多。
她用袖子把嘴角血迹抹掉，转身决然离去。
“彩云……”
一只手拉住了她。
花含香回头。
沈长白睁开眼。
二人对视。
沈长白轻轻的笑了，声音沙哑：“彩云，你来看我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好的。”
这时门被推开，沈长青端着托盘，站在门口。
她看见花含香，愣住：“你……你是五柳村那个女人。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花含香此生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恐怕便是长白的这个姐姐了。
她淡道：“与你无关。”
沈长青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个女人，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
再次看见她，沈长青立即露出警惕之色。
“我弟弟病着，需要静养。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居心，都请你离开。”沈长青冷冷说道。
“你弟弟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呵。”沈长青见这女子态度这般强硬嚣张，也是气极反笑，“你这样的女子，我见的多了。无非是见着我弟弟考上功名，想要攀高枝。如你这般不自爱的妖娆女子，我沈家是绝对不会让你进门的！”
“姐！”沈长白立即出声阻止姐姐，“她是彩衣，是我喜欢的女子。姐姐不要这样。”
沈长青一听，心内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
弟弟竟喜欢了别的女子！
她喘了口气，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冷冷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即便你再喜欢她，你们这般私下会面，也是不妥的！这位姑娘，请你回家去吧！”
花含香看着她，露出讥讽笑容：“你放心吧，你的弟弟，我可懒的跟你抢。你自己好好留住吧！”
说罢，她甩开沈长白的手，头也不回离开。
第440章 若是喜欢，就去提亲
沈长白急了。
他好不容易盼到心上人，却被姐姐骂走了。
“彩云，彩云你别走！”他慌忙掀开被子，跌跌撞撞想要下床去追她。
沈长青连忙拉住他：“弟弟，你身子虚弱，不能出门！”
“姐，你为什么要骂她？？”长白怒道，“彩云是我心爱的女子，我不许任何人对她有言语侮辱！”
“你心爱的女子？”长青心中犹如被针刺了下。
她扶着他，轻声说：“不管如何，你先回床上躺着。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子要紧。”
“我要去找彩云！”
长白推开她，坚持追出去。
沈长青的心又痛又委屈，却还是强忍着，跟着过去，想要扶着弟弟，以免他摔着。
谁知，没能扶到弟弟，她自己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身后响起嘭的一声闷响，长白回头，看见姐姐躺在地上。
“姐姐！”他叫了声，慌忙冲回去，把沈长青抱起来，冲外面叫道，“爹，娘——”
沈长青也染了天花。
起初只是轻微，加上担心弟弟，便一直忍耐着。
此番受到刺激，便承受不住倒下了。
沈家又是一阵忙乱，急忙去请郎中过来瞧。
郎中看过了，给开了药方。
沈父沈母这才发现，儿子竟好端端的一直站在旁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