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肃重形容拿起文书:“卫荣,今有光州府以一县之重,委以一县之令。”
主簿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了,一直以来下属称呼他为大人,上官称呼他卫主簿,是大人也是下属,碌碌无为可有可无,没想到年过半百只等死的时候成为了一县之首。
卫主簿站起身双手接过:“下官领命。”
厅内的其他人立刻上前道喜,一番说笑之后,长史便要告辞,主簿等人再三挽留,长史还是离开了。
“来了这么多次还是不肯住我们这个小县。”卫荣卫县令站在城门前相送,一面摇头。
旁边的官吏低声道:“大人,长史把儿子送来咱们窦县了。”
长史此趟随着窦县的兵马来,让妻子带着幼子偷偷摸摸的离开光州府进了窦县。
“在客栈里包了一间房。”另一个官吏笑道。
在窦县进出怎么可能逃过官吏们的眼,只是长史不说,他们便也装不知道罢了。
卫县令有些惊讶:“州府现在没事了,更何况少夫人也在那里。”
“他老父老娘还有两个儿子都在州府呢。”官吏道。
卫县令失笑,这个长史是为了保血脉狡兔三窟吗?笑了又怅然忧伤,这突然的乱世真是让人变得惶惶不安,以前谁会考虑这个。
卫县令看着远去的人马,回头看了看窦县县城,接到任命就更确定了武少夫人不回来。
卫县令心里反而不慌了,他原本慌的不是武少夫人在不在,而是这个女子是否能平安。
她平安了,就好。
而且,她不回来,占据的天地越大,窦县也越平安,不是说了吗,要想保住窦县就要保住更多更大的城池。
卫县令的视线再次投向前方广袤的天地,嘴角浮现微微的笑意,坏消息中总也会有好消息。
“好消息啊。”
“朝廷来打贼军了吗?”
“不是的”
“就知道没有好消息。”
“有的有的,光州府击退了贼军,是窦县的兵马。”
“我们快去托庇光州府,窦县。”
从倒地的尸首堆里爬出来,从燃烧的城池中哭着逃出来,躲在村落荒野里的民众们拖家带口奔走在大路上,从四面八方向光州府涌去。
四面八方的消息也飞向了京城。
京城城门紧闭,兵马层层,大路上挤满了哭喊的人想要进入京城,躲进高厚的城池。
京城内没有了繁华的街市,酒楼商铺停业,家家户户闭门,皇宫里也没有了歌舞宴席,官员们来回奔走,朝殿里散落着一地文书。
“相爷,相爷,好消息。”有官员举着文书冲进来,差点被绊倒,“光州府击退了贼兵。”
崔征回过头面色阴沉,并没有缓和。
“还有,还有。”又有官员拿着文书急报,“不止光州府,好些地方都击退了贼兵。”
除了最开始的措手不及,现在很多州府都反应过来了,最近送来的文书除了报告哪里的城池失守,也开始有击退贼兵的消息了,比如光州府,比如河南道许州附近的一个小城,而且天下节度使也不都是安康山的随众,大批的观察使防御使兵马就近平叛,比如剑南道大都督李明玉在行路途中立刻让兵马就地戒备等等。
崔征面色稍缓,但这依旧不是让什么好消息,此时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安康山反了!
第六十五章 临一国之难
崔征看着殿内各地飞来如雪片的急报里。
“安康山这个杂种。”他骂一通脏话。
殿内官员们有些无措有些茫然,这个杂种竟然敢造反,而且竟然从范阳一路畅通无阻,快要杀到京城了!
大夏的兵马呢?天子的卫军呢?怎么就像突然不存在了?现在怎么办?该做些什么?
“告天下的诏书发了吗?”
“对安康山父子的问罪书呢?”
殿内热闹嘈杂乱乱,文书乱翻,崔征被吵闹的头疼。
“武鸦儿呢?武鸦儿在哪里?”他视线在殿内搜寻。
自从那日武鸦儿披甲踏碎了桃花宴,皇帝惊魂失神又不上朝了,皇帝不上朝,武鸦儿也不出现在朝堂上,看不到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如果不是满城跑着振武军,还以为他已经跑了。
一队兵马在京城外的大路上疾驰,尘土飞扬遮云蔽日看不清模样,但京城外戒备的兵马立刻让开路,城门也随之打开,这群兵马疾驰而入。
街上挤满了逃进来的民众,躲避疾驰的兵马引起一片混乱,每一次的喧闹都引来门板窗户屋顶上无数视线窥探。
“京城这边兵力调集的很快。”中厚收回视线,跳下屋顶,大块头落地只荡起尘土,并没有砸落一个坑,“刚才过去的有天平军。”
站在廊下喂鸟的一人翘着手指算了算:“加上前几天过去的魏都军昭州军,这京城四周的三府六卫都落在振武军手里了,这得有八万兵马了吧。”
“这小子赚大了。”中厚哼了声,在院子里搓手转圈,“大小姐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动手?我们虽然只有十几人,打出剑南道的名号,出去也能一呼百应,就地成军。”
“是啊。”喂鸟的男人赞同,“中齐他们找嫁妆的几百人保住了三座城,现在是许州的座上客,再混下去,忠武军也要奉他们为马首了。”
“大小姐他们更厉害啊,这是点石成军呢。”中厚抖着新送来的淮南道消息,又继续唉声叹气,“只有我们碌碌无为。”
“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在京城给小姐传达各种消息呢。”有人从门外灵巧的挤进来。
中厚蹭的跳起来:“是了....”
喂鸟的男人笑了:“是什么是,那个姑爷常给小姐写信,京城的消息他都会告诉小姐了。”
中厚恼怒:“他那些花言巧语都是没用的!”
......
.......
“乌鸦!”
身披铠甲的男人不待马停稳跳下来,铠甲兵器碰撞乱响,旁边亲兵涌上,牵马,卸甲,解兵器,男人一身利落的进了屋门。
屋子里站着坐着不少人,看到他都笑着喊老胡打招呼。
“很顺利吧?”武鸦儿问。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老胡坐下来端起桌上也不管是谁的水碗一饮而尽,“不过,鸦儿你猜的对,天平军那边果然有安康山的说客细作,我去的时候,天平军大将军被说的有些动心了,但在我的威猛气势下,他果断折服将细作交出来当场砍了。”
老胡拍着胸膛得意洋洋。
旁边站着的男人搭着他肩头,手指抚摸他的脸:“你这细皮嫩肉的哪来的威猛,分明是有皇帝的诏书,朝廷的印信,又有我们振武军先前救驾的声名,他才折服。”
老胡用粗壮的手臂勒住这男人的脖子,二人哼哼哈哈的笑闹。
武鸦儿看着二人笑闹一番解了困乏,才问:“天平大将军在何处?”
老胡忙说正事:“他想见见你。”
厅内安静下来,他们虽然是粗人,也明白这意味着天平大将军的交好以及俯首。
武鸦儿摇摇头:“论职位没有他见我的道理,他应当和其他的大将军一样,去见陛下,这是该有的礼节,我对他们的礼节,他们对陛下的礼节。”
武鸦儿立了大功,但因为皇帝精神状态不好,具体的封赏一直没有落定,所以他上朝用的是禁卫身份,在军中依旧只是个都尉。
都尉在大将军面前是下官。
老胡嗤声:“谁还在意这些!”
武鸦儿道:“还不到不在意的时候。”
老胡的意思武鸦儿明白,武鸦儿的意思老胡也好像听懂了。
老胡愣了下,搓了搓脸肃重的神情:“是,我们这就去做事。”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
“现在是积蓄力量的好时候。”武鸦儿道,“好时候不会有太久了。”
诸人应声是纷纷离开,老胡走到门边想到什么又回头。
“乌鸦,少夫人厉害啊,带着那一群民壮把光州府都救下了。”他道。
少夫人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是有些陌生,武鸦儿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信。
“少夫人已经写信来了啊。”老胡大喊,“少夫人动作还挺快。”
武鸦儿抿了抿嘴。
“少夫人这是不让你惦记啊,很有心了。”老胡摸着下巴,“乌鸦,你快给她写回信。”
武鸦儿张了张口。
“虽然少夫人很厉害,你也要表达关心。”老胡认真思索,“这信要好好的写。”
他思索停顿,武鸦儿终于能说话:“你说的非常好,你来写怎么样?”
老胡吓了一跳,跳出了厅堂:“我去忙了。”眨眼没了影踪。
握笔比握刀要麻烦的多。
武鸦儿摇头笑了笑,视线回到桌案上的信,信比他放在窦县的斥候送来的还要快,可见是第一时间就给他写了。
信里的内容嘛,斥候提到的,她也都写了,斥候没提到的,她也写了不少,比如路上的见闻,百姓流离城池损坏,甚至还描述了光州府,春怎么绿,花怎么开,有多大,有多少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