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璟,你现在的样子, 可是十分的不体面啊。”
宋蓉桢从梁焕身后慢慢走出来, 盯着面色如土的梁璟, 缓声说道。
梁璟听得宋蓉桢这句话,瞳孔陡然一缩,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他握紧双拳,沾着血污的俊脸浮现不符合一贯人设的怒目切齿表情, 恨恨道:“你果然记得……你果然一切都记得!宋蓉桢,你好毒的心肠, 连自己多年的夫君都能狠下手去算计,你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梁焕脸色一沉,“你被大理寺用刑逼疯了么。”
宋蓉桢还要等几个月方才及笄,哪里来的多年夫君?
然而梁璟却连连冷笑,像是觉得太子的话很滑稽, “我没疯,是你太无知!梁焕,你根本不明白,站在你旁边的这个女人有多么忘恩负义……”
“看来我猜的没错。”宋蓉桢淡淡打断了梁璟的话,“从你死皮赖脸非要咬着我不放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毕竟一个正常的睿王殿下,怎可能那么犯贱呢。”
“你说什么?!”
她竟说他顾念旧情想许她一世安稳的种种行为,是犯贱!
怎会有如此不识抬举的女子?
梁焕微微挑眉,低眸凝视神情平静的未来太子妃,他选择等着她说出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宋蓉桢轻轻握住了梁焕的手,抬脸冲他温柔一笑,“其实我前些时候就想告诉殿下来着,只是此事荒诞,一时想不明白该如何解释,结果又出了郑嫔谋害惠妃娘娘一案……”
“谋害?是被你们反过来摆了一道才对!”梁璟冷笑。
宋蓉桢移开目光,带着些嘲讽,看着梁璟说:“我和睿王,都有前世的记忆。”
梁焕沉默着。
所谓前世今生,的确荒诞,但他从不会怀疑宋蓉桢的话,并且,看梁璟的反应,此事定然不假。
“经常让你感到烦忧的事,便是那些前世的记忆么。”梁焕低声问。
宋蓉桢垂眸点头,“我害怕这一世还会重蹈覆辙,即使上天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依然没法好好把握它……”
清丽少女的嗓音如融冰幽泉,缓缓陈述着前世的一桩桩,一件件,从嫁给梁璟,到镇国公府的倾覆,每一个字回响在黑暗阴森的天牢内,都犹如泣血带泪。
梁焕只是静静听她说完。
而此时的梁璟,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直至最后灰败不已,颓然跌坐回干草堆上。
到了这时候他才总算明白,为何重生以后的宋蓉桢竟不想嫁给他了。
原来在她的眼里,他和白锦画,是多么卑劣的一对小人。
两情相悦历经坎坷终成双的爱情故事,换成另一个人眼中的角度来看,原来既不美好,也不动人,无非是野心家们一场丑恶的篡位阴谋。
梁焕微微用力,握紧宋蓉桢的小手,声音冷透彻骨:“你若憎恨他,他就不必再活到明天。”
梁璟倏然抬起头,满脸惊恐,连唇都在哆嗦。
太子莫非想在天牢里就对他下杀手?!
这样的事……不合法理,不合伦常,可偏偏梁焕随手就能做出来!
宋蓉桢却摇了摇头,“我希望他活着。”
“哦?”
“不是因为对他有情,上一世,我与他也只不过是徒有夫妻之名罢了。”宋蓉桢凉凉扯起唇角,“我很清楚天牢内的日子有多么折磨,若是就这样让他死了,岂非太便宜他?我要让他好好活在这里,每一天,每一刻,都感受着我曾经的绝望。”
梁璟愣住。
“如此,亦好。”梁焕低笑,“回去后不妨遣人把那南诏女的棺材牌位也送进来,好成全他们这一对生死不离的鸳鸯。”
“……”宋蓉桢觉得,要论起狠绝,还真没人比得上太子殿下。
不愧是上一世正儿八经的最终反派。
牢内环境本就不好,再多一具尸骨,在皇家娇生惯养长大的梁璟能受得了那味道么?
只怕不消半月,他就不想再看见白锦画这三个字了。
“你们,你们以为自己能逍遥一世么?!好生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后悔今天没有对我斩草除根,我定然能东山再起!朕,朕才是真命天子啊!!”
梁璟状若疯魔,再无往昔半分翩翩君子的风采,朝着牢外的宋蓉桢和梁焕冲了过去。
“走罢。”梁焕却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他。
拢着娇小的宋蓉桢,就此转身离去。
走出大理寺后。
宋蓉桢进入马车之前,忽然捏住了梁焕的手指尖,悄声道:“殿下,你会不喜欢我曾经做过睿王的妻子么?”
“不会。”
梁焕压根不需要考虑。
他冷冷道,“我只觉得让梁璟那等软弱性子当了皇帝,边境将士不知该吃多少苦头。”
宋蓉桢歪着小脑袋,她不太清楚朝堂上的事,但太子殿下说的总是对的。
“应该是那样的,否则他们也不会甘愿追随殿下去讨伐梁璟。”宋蓉桢笑道。
“……但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梁焕嗓音微哑,像是失去了锋芒,多了几分落寞。
宋蓉桢凝视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张坚毅的俊脸,轻声道:“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在。”
梁焕眸底蓦然掠过一丝光亮。
良久,他微微笑了,“那我很高兴。”
*
太子大婚。
京都昼夜笙歌不停,禁军开路,百人随侍,火红花轿一路从镇国公府前往东宫。
坊间都说,这恐怕是开朝以来皇子成婚最奢华隆重的一次了——谁叫他娶了一个出了名骄奢的永宁县主呢?
将来皇室也不知要被败光多少金银哦。
国公府门外,云氏看着宋辞把一袭嫁衣的妹妹背上花轿,唇角欣慰扬起,眼泪却不断落下。
“咱们……住得离皇宫也不远,还是可以时时去看她。”镇国公老眼通红,不忘揽住夫人的肩膀,柔声细语安慰。
旁边刚过门不久的新妇方兰宜也急忙劝慰:“蓉桢有皇上的特许,随时都可以回家呢。”
这也是宋家独一份儿的荣耀,别人羡慕不来了。
前些天,方兰宜从宣平侯府嫁出来的时候,一向对女儿不怎么上心的侯夫人竟也是哭了,如今看见云氏美人落泪的模样,方兰宜就不禁想起自己出嫁时的场景,心酸不已。
即使她很喜欢都统大人,如愿嫁给他的时候,依然会很感到难过的。
所以,方兰宜完全可以体会到宋蓉桢此刻的心情——
花轿内。
宋蓉桢把瓶子放到了一边,翻着摆在膝盖上的避火图,嘟哝道:“怎么还是这一套啊,我都已经看过了,就没有新的么?”
即使在前世,宋蓉桢也是想回娘家的时候随时就要回去,因此心里没有如方兰宜一般的深刻感触。
这一回,她的夫君是定然不会再偷偷溜到外边去,丢下她独坐一夜的了,须得好好琢磨清楚,才能有个心理准备呀。
当花轿长队穿过宫门的时候,内务府已在东宫备好酒宴,皇帝喜上眉梢,握着李惠妃的手,一杯一杯止不住的高歌狂饮。
李惠妃无奈,正待劝说,却又看见表现得十分平静自持的太子,不禁奇道:“阿焕,你怎的不喝酒?”
梁焕睇了她一眼,“没有哪个女子喜欢浑身酒气的丈夫醉醺醺进入房中,这话是母妃说过的。”
“咳咳咳。”正在豪饮的皇帝差点一口被噎住。
他看了看讪笑的李惠妃,一脸冷静的太子,再看向自己手中的酒壶,只好悻悻然放下。
顷刻,皇帝又觉得自己有失颜面,于是很良苦用心地教导太子:“男儿好汉,有些时候总该硬气一点,倘若处处以后宫妃嫔的话作为准则,那就是夫纲不振啊。”
梁焕敛眉,低声道:“我不需要后宫妃嫔,只要她一个就够了。”
“啊?”皇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梁焕霍然抬眸,淡声道:“父皇,无论将来我是否登基,我都不会再纳妾。”
皇帝整个就傻掉了,听太子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做得比他更绝,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废了后宫啊。
李惠妃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地看向皇帝。
良久,皇帝方是低声叹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朕也管不了你了。只是,你在对一个女子许诺前势必三思,倘若做不到,就莫要说出来哄骗她,那样只会让自己成为负心背信的人。”
这些年来,皇帝已经被大臣们叨叨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因此他不会再拿同样的说辞来叨叨自己儿子。
梁焕顿了顿,微笑:“谨记父皇教诲。”
红烛摇曳,帘幔随风轻舞。
宋蓉桢端坐在许多花生果仁儿上面,听着外头传来的热闹喧嚣,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一次,会有人打开门来,在吵吵嚷嚷的祝福中,和她喝下合卺酒吗?
不知过了多久。
大概是饿得有些发晕,宋蓉桢自个儿摘了凤冠下来,迷迷糊糊就睡了一阵,等她睡意朦胧地睁开眼来,便影影绰绰瞧见床前有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宋蓉桢慌忙起身,弱弱唤了声:“殿下。”
相似小说推荐
-
将军的醋坛子又翻了 (悬砚) 2020-2-8完结1762慕婳死后方知,一向冷面示人的大将军,将心底最炙热的地方留给了她。冷肃威严的男人抱着她冰冷...
-
不二朝 (平舒道) 起点2019-08-30日VIP完结78.01万字|1.22万总推荐女扮男装的世子秦绍重生后,想当太子做皇帝,且招蜂引蝶,迷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