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轻地喂了她喝药,味道苦涩, 难以下咽。
喂药的人仿佛是见她蹙起了眉心,便把温暖的手掌放到她额头上, 温柔地安抚她,充满爱意而又令人怀念, 母亲的手心温度。
小姑娘贪恋着这份温度, 终于提起一丝力气, 稍稍偏过头,往手心蹭了蹭。
温暖手掌的主人微惊,随即默默捂住嘴扭过脸去,极力忍着不哽咽出声,泪珠儿却已从脸颊淌落。
宋蓉桢不知自己的小小动作给人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她充分感受完亲情的温暖后,忽然又有些儿想念另一个人的怀抱。
那人给她的感觉与此时此刻覆在她额头的掌心是截然不同的, 他森冷,疏离,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好像被遥远北境的风雪包围,冰冷煞气侵袭, 连心尖儿都要发起颤来。
可她却能感到自己很安全。
仿佛只要和他一起,不管将来要面对多么险恶的命途变幻,她也能战胜过去。
宋蓉桢想着那双时刻闪烁如星夜辉芒的寒眸,蓦然涌出一种想要现在就见到他的冲动。于是,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眸。
“大姑娘醒了!”
杜香欣喜若狂,一时顾不得老太太严令必须保持安静,扯嗓门高喊着跑出去寻太医。
“母亲。”宋蓉桢刚一开口,心里顿时就产生浓浓的不满厌倦情绪。
这般沙哑难听的嗓音,怎会是她发出来的?
她生得那么好,嗓子自然也不能拖后腿,平日里都用糖梨汤滋着养着的,娇俏甜腻,任谁听了都会心花怒放,被甜得齁心肝。可现在她说话却像乌鸦叫一般。
云氏见女儿能开口说话便已是十分欣慰,哪里还注意得到她的声音好听与否,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温柔道:“没事了就好。”
宋蓉桢朦朦胧胧看见母亲神容憔悴,脸色只怕不比她好看多少,知道母亲定然是给吓出病来了,不禁心中歉疚,忍着难听的声音哑声道:“我以后不会再自己乱跑了,你们……你们不要伤心。”
“小傻子,没有人怪你。”云氏满怀怜爱地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倘若有歹人存心针对镇国公府里的谁,那自是他们的过错,是他们没能提前察觉,没能保护好自家的宝贝心肝,小姑娘受了连累,又有什么错呢?
宋蓉桢给太医诊治过后,就由云氏亲自喂着白粥。她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此刻默默听云氏说着府里府外发生的事。
马夫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理应是坐在马车上歇息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一刀毙命,随后弃尸郊野,但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目前尚未能查出来。
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能想到,谋害马夫的凶手跟袭击宋蓉桢的必然是同一伙人,只是他们行事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会儿都城府衙仍在镇国公府和皇帝的双重压力下火急火燎地追查。
云氏心疼得不行,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胆敢下此狠手,定饶不了他!”
幸亏宋蓉桢没有性命之虞,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或是身子落下了病根,哪怕拼了云氏的命也要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宋蓉桢喝了一口粥,似是若有所思。
皇家御苑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地方。
那个贼人连园内禁地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只怕来头不小。
当天进过玉翠园的人,包括梁璟在内,全都有嫌疑……
*
这段日子,宋蓉桢就没有再去学堂,安心在家里休养。
镇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还是非常关怀的,三天两头遣了太医过来,又或是赏赐些珍贵药材给永宁县主养身子。
别的世家豪门瞧见不免心里酸不溜秋,甚至有永宁县主天姿国色,入宫时叫皇帝给看中了,可能有意把她纳入后宫这样匪夷所思的传言流了出来。
亏得是这种流言没能传入皇帝耳朵里,否则定要让他心肝颤上一颤,立马将制造传播谣言的人揪出来抄家,以此向某人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对那小姑娘心存歹念。
当然,皇帝也不能对外说好不容易骗到一个漂亮小姑娘愿意真心嫁给太子的,他怎能不善待。他简直恨不得把宫里最好的药材都送过去,免得小姑娘身子落了病根,将来没法给太子生胖娃娃。
除去皇帝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殷勤,太后对此事亦是十分上心。
等宋蓉桢身子好些了,云氏便带着她进宫见一见太后,好让老人家心里安定些。
太后看见脸色还未能完全恢复红润的宋蓉桢,不禁心疼地挽起她纤弱的手,叹道:“可怜的孩子,谁会忍心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呢?”太后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世上竟有人眼睛里看不见这孩子的美丽清澈,竟对她下得去手。
他定是个瞎子。
宋蓉桢一直拥有不积攒怨气的良好心态,否则也没法在梁璟的后宫逍遥那么多日子,此刻盈盈笑道:“多亏了您佛缘深厚,我整天在您跟前晃悠,沾了些福气,这次才能逢凶化吉。”
“尽胡说。”太后不禁展颜而笑,拉着宋蓉桢的手坐下,“你本就是个有福气的,哪里用得着沾别人的福运。”
云氏也笑吟吟地和太后对视了一瞬,姨甥间似是有什么事情彼此心领神会。
把宋蓉桢抱回来的那天,等云氏醒了,镇国公就跟云氏说起睿王救了女儿的事。
他从井底把女儿捞起来,这事儿固然是值得感激的,只不过关系到姑娘家的清誉,不免令人头疼。虽然睿王说没有其他人在场,可镇国公见识过当时的阵仗,太子殿下几乎是像行军带兵一般领着大批人马把玉翠园翻了个底朝天,谁说得清是否有人不经意间窥视了呢?
将来传出去,对宋蓉桢的声誉总不太好。
云氏也对此感到深深忧虑,两夫妻私下里商议许久,都觉着睿王梁璟虽然不受圣宠,但为人清朗开阔,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自己女儿若是许了他,似乎也不吃亏。只不过事关皇族,他们不好自作打算,就由云氏先进宫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完,二话不说唤来了睿王,含蓄地征询他意思。
梁璟微微一笑,很不含蓄地当场写了一纸请婚书。
他以为太后这就要下懿旨赐婚了,但太后到底还是十分关心宋蓉桢的想法,只说此事仍需等宋蓉桢身子好了再决定不迟。
太后虽是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但她心里已有七分笃定这门婚事能成。
毕竟在好几个月前,她身边的公公就查出宋蓉桢曾在大街上同时巧遇大皇子梁焕,以及五皇子梁璟,依照当时太后和那位贺林公公的判断,宋蓉桢理应是对其中之一……对梁璟动了心的。
第42章 决定
宋蓉桢浅浅啜着参茶。
她尚且不知道, 自己的终身大事居然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 皇帝太后什么的, 一个两个都很有想法, 还都瞒着她。
太后此刻慈祥地凝视着她, 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小蓉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需不需要姨婆给你做主, 为你谋一个好夫君,以后若是再碰到什么事, 也好有人保护你啊?”
宋蓉桢愣了愣,道:“我还没想过这些呢。”
她尚有一年及笄, 现在说这些, 会不会太早了点?
太后的语气虽然轻松, 可宋蓉桢看着老人家的眼神里头却似是带了几分认真的,仿佛今天就要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一般。
宋蓉桢只好放下茶盏,跑到母亲身前依偎进她怀里,露出一双黑乎乎的眼瞳闷声道:“我就想一直留在府里,可以天天和母亲一起, 还可以欺负宋辞,不想嫁进别人家。”至于父亲镇国公, 则是被她无情略过了。
云氏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眸底浮现一丝复杂情绪。
她又何尝不想那样呢?
按照她和镇国公最初的设想,只需等时机合适了就招一个上进听话的赘婿,如此一来女儿就可以永远陪在他们身边,也不必受婆家的气。
宋蓉桢一向是骄纵惯了, 倘若她的丈夫没有那么好拿捏,云氏就很担心她会受人磋磨,天天过着不顺心的日子与人置气,那还不是迟早气坏身子。
然而如今说亲的对象是睿王,不管他在皇室里再怎么透明,好歹也是皇家血脉来的,怎么可能入赘进镇国公府。
他更不可能任由镇国公夫妇拿捏。
这不禁就让云氏感到很担心了。
云氏轻轻抚着宋蓉桢的发丝,低声道:“那日把你从井底救上来的……是个男子。”==
宋蓉桢点点头:“我知道。”
云氏见女儿眸色清明,十分坦然自在,像是压根没把和那男子之间的亲密接触放在心上,反倒显得他们这些长辈心思不正似的。她犹豫片刻后,说道:“虽说是救人要紧,但你那时衣裳都是沾了井水湿透的,他抱着你出来,可能也教不少人看见了。”
宋蓉桢微微一怔。
听完云氏的话,她又看向太后,只见太后脸上表情虽带了笑意,可眸底却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担忧,仿佛并不大乐意为她的事做主,可是又没有了别的选择。
宋蓉桢顿时明白过来。
太后一直不想要她嫁入皇家,可正如云氏所说,她和那男子在别人眼前有了太过于亲密的肌肤相触,为了她的清誉着想,此事还是需要做个完美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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