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渐渐散去了,慕婳看向远处,茫茫大雪间,大战的旌旗猎猎作响,再远处,有一段枯木,黝黑干裂,孑然而立。
染了血的唇瓣动了动,慕婳终是缓缓阖上双眸,在男子怀里冰凉下去,湿润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
她很想说:我不疼的。
黑暗将她包围之际,她听到了男子极为压抑的哽咽,依旧是她的小名。
此方天地开始崩塌,慕婳猛地惊醒坐起,呼吸急促,额前蒙了一层冷汗,似有所感,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果真是触到了冰凉的泪。
“小姐?”
守在外间的采竹听到了动静,掌了灯走入,声音微低,像是怕吓到慕婳,“小姐可是梦魇了?”
慕婳恍惚的应了声“嗯”,手掌收紧了几分,深深的舒了口气。
“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小姐莫要害怕。”
采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走到香炉那边续了凝神静气的暖香。
掌心温热的茶盏让慕婳回过神来,她小小的饮了一口便是不喝了,微微偏首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末,快到寅时了。”
接过茶盏放好,采竹走过去替慕婳理好被她踢乱的锦被,温声安抚她,“时辰尚早,小姐继续睡吧。”
慕婳闭了闭眼,顺从的被采竹扶着躺下,任由她替自己掖好被角,在她转身之际,又是叫住了她,“采竹。”
采竹停下来,“小姐?”
“澹哥哥他……”
拽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慕婳将自己的小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低低的,“走了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采竹失笑,还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姐是忧思成疾了?”
慕婳扁嘴,闷闷的转过身去,给采竹留下一个自以为很凶的背影。
***
陵国恭王容昆邀相府大小姐同游,二人一见如故,直至黄昏时分才兴尽而归,看得出来他们很投缘。
回去后,恭王入宫面见圣人,表明对朝国之景甚为喜爱,打算在朝国多住些时日。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圣人自然是同意了,还吩咐人专门去打整了一番容昆居住的驿馆,又调了些人去,让他们尽心伺候着。
慕婳今日再度梦到了前世自己弥留之际,之后睡得也不是很好,便起的晚了些,懒懒的窝在窗边的小榻上看书。
接到穆淮传来的消息,慕婳也没有耽搁,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便是去了太子府。
端王遇刺一事虽然已经落下帷幕,穆淮却是没有放弃追查,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当年的一些秘辛,过多的细究终究是会触及到圣人的一些隐秘往事,穆淮便没有声张。
那些人给端王送了完美的证据让他无从辩驳,穆淮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后容月是陵国长公主,当初陪嫁带过来的人不少,善于雕玉便有两个。
慕婳给的线索已经足够穆淮做很多,穆淮这几天比较忙,好在不是一无所获。
“晏晏此前提到了刘医首,我回去后查了一番,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穆淮护着慕婳绕过回廊,走入青松葱郁的院子,替她紧了紧斗篷,方推开门带着她走入。
房间里带着明显的血气,慕婳微微蹙起眉心,亦步亦趋的跟着穆淮,拐过屏风,才在里面看到了二人。
是两个重伤的男子,无力的卧在榻上,身上衣物有些破损,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刘医首府上是杏林世家,祖上世代行医,于栗泽一带颇有美名。刘府自刘医首父亲那一辈开始入朝为官,他父亲入书院做了先生,叔父入太医院。”
“但不知为何,他叔父医术虽然得到了祖父的重用,却是一直不曾得到晋升,入太医院三十载,一直是一个正六品御医。”
“后来,刘医首的父亲和叔父忽然辞官,告老还乡回到栗泽,刘医首独子入太医院,一路升至医首。”
“后来,他忽然获罪,举族连坐。”
将手中书卷递给小姑娘,注意到这里的光线有些不好,他便是带着慕婳走到外间坐好,一边缓缓为她作者解释。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说着,穆淮顿了顿,待慕婳将手上东西翻阅完方继续开口,“这种举族连坐的大事,刑部竟是一语带过了,没有详细的罪责记载,我又去了朝中编修处,那里竟是连此事都未曾记载一言半语。”
“本应该详细记载的事情被刻意掩盖,说明当年此事不是如今传言这般。”
手上顿了顿,慕婳呡唇,“也许……有人知道。”
“晏晏的意思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穆淮目光微亮,脑中出现一人的名字,“曼夫人?”
慕婳点头,压低了声音,“淮哥哥所查之事本就触及陈年秘辛,当年的老人大多不可寻,圣人那里又是讳莫如深,淮哥哥自然不能过多发问。”
“而当年最接近那件事中心的,还有曼夫人。”
曼夫人乃当今太后的贴身女官,太后当年还是皇子妃时便是重用她,当年皇子妃遭到刺杀,是曼夫人替她挡了一剑,由此损了根基。
先王由皇子继位圣人后,感念曼夫人保护皇后之恩,将其嫁与当年刚入朝为官的刘御医为正妻,封了诰命。
“曼夫人是皇祖母心腹,此事她定然知晓。”
穆淮浅浅叹息,“只是,当年刘府举族连坐,皇祖母保下了曼夫人,撤了她的诰命,放她安全出城,并未了解她的去向,如今想要找到她,等于是大海捞针。”
“曼夫人毕竟是刘氏妻,淮哥哥可以试着去栗泽那一带找寻一番。”
沉吟少许,慕婳继续道,“如若……当年曼夫人不是被放出出城,而是奉命出城呢?”
闻言,穆淮明显变了脸色,同样压低了声音,“何意?”
“曼夫人乃太后心腹,培养一个暗棋何其艰难,在那样诡谲的局势下太后没有放弃曼夫人,也许不是感念旧情,许是……另有所托。”
慕婳垂眸,语气带上了几分飘忽,“淮哥哥,或许,刘氏一案,已经触及到了圣人的底线。”
沉默了几息,穆淮若有所思的收回敲击桌面的手指,“皇祖母已去,曼夫人的踪迹更是无从得知,此事这样看来,确实是扑朔迷离。”
“对了。”
许是想起了什么,慕婳忽的站起,直接往里间走,“我去看看淮哥哥抓住的那二人。”
穆淮跟上去,见慕婳皱眉观察,便是补了一句,“我已经让人看过了,他们身上没有携带解药。”
“淮哥哥诱敌深入,这番定然是他们的措手不及,他们不应该早有预料才是。”
慕婳摇摇头,手指点了点下巴,脑中快速思索。
上一世她跟随穆淮处理过一些连庭培养的死士,那些死士被困无援的情况下还能自行抵抗毒发痛苦宛若无事发生,除了满身血气外,倒是无其他异象。
连庭通过那些毒禁锢他们为自所用,自然不会让他们有彻底获得自由的可能。但他也让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死士因为暂时缺少解药而丧命。
这二人既然是被穆淮引出,事先没有准备,身上的解药定然还在。
纤长的羽睫颤了颤,慕婳又是围着那二人转了一圈,将其细细打量着。
“晏晏……”
穆淮浅浅叹息,将人拉到身边,“我让人再检查几遍便可,你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这二人经过激战才被他捉住,身上可谓是衣衫褴褛,上衣已然破碎不堪,露出的伤痕亦是交错可怖的,慕婳一个女孩子家家,他还真担心她看了晚上做噩梦。
慕婳摇头,又是转了一圈,忽的发年了什么,竟是蹲下来,细细打量着一人的手臂。
“淮哥哥。”
慕婳陡然间提高了声音,明显是发现了什么,穆淮没有迟疑,跟着在她身侧蹲下来,“发现了什么?”
“这里。”
慕婳随手拿过一旁的木签,沿着那人大臂上一道伤痕划过去,声音微凝,“把这里割开。”
穆淮虽然疑惑,但也是照做了,让人用匕首沿着那伤痕割开皮肉,顺便将慕婳往身后拢了拢。
浅浅的皮肉被割开,并没有什么不妥,穆淮让人继续深入,约莫小半寸后,匕首遇到了阻碍。
鲜血自那被割开的大臂涌出,小巧的油布包被扯出,勾连着些许皮肉。
慕婳与穆淮对视一眼,目光各自幽深。
“果然……”
慕婳轻轻一笑,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衣袖,刚要继续开口,门外却是传来通报。
“殿下,小姐,恭王来访。”
“表兄来了?”
穆淮有些惊诧,毕竟他们上午刚见过面,怎么又来了,“可说有何事?”
门外的白木有些迟疑,但还是回答了,“回殿下,恭王说,想要邀慕小姐一同去用午膳。”
穆淮:“……”
慕婳:“???”
二人又是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作者有话说: 慕婳:(叹息)嘤嘤嘤,我想澹哥哥了。
穆淮:(叹息)表兄为何如此清奇?
容昆:(激动)啊!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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