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伤严重,马儿也不敢骑得太快,走到一半后楚衍索性将陈宴宁抱在怀里徒步加快速度走回去,等到国公府已经两刻钟后。
张氏与陈临树就在门口等着,陈善离开后一直不见人影,眼下瞧见楚衍远远抱着红衣女子,张氏鼻子一酸,那件衣裳正是今日陈宴宁离开时穿的衣裳。
她咬牙随陈临树一道迎上去,张氏哽咽着急忙对崔妈妈道:“快去让国公爷身边的随侍拿着帖子去请太医院的许太医,速度要快。”
陈宴宁轻飘飘的,楚衍根本感觉不到这人在自己怀里有一点重量,忽视陈临树伸过来的手,他急匆匆上了台阶入了府门。陈临树带着他去了汀兰居,王氏正候在汀兰居等着,眼下瞧见一身血的陈宴宁,她双腿颤抖,扶着柱子才站稳。
“这……”王氏被陈临树一把扶起来,刚开口就被他打断:“快让丫鬟准备热水。”说完又看她一眼安抚道:“没事的,你别担心,小心些。”
交代完跟着张氏身后进了里屋,楚衍将人放在床榻上,陈宴宁呼吸微弱,她额头滚烫,似乎开始发起高烧。口中不断地喃喃絮语,楚衍用张氏递来的帕子轻轻给她擦拭额角的汗,正打算松开握着她的手时被陈宴宁紧紧扣住。
张氏看了一眼,眼眶湿润的退后,将地方交给楚衍。
崔妈妈拧了帕子递给楚衍,他接过去给陈宴宁擦拭胳膊和露出来皮肤上的血迹,声音里的颤抖丝毫没有停止:“十三,我给你擦擦血,你忍忍。”
看着这一幕,张氏与陈临树眼角皆是溢出水渍。
陈宴宁咳嗽几声,她眯着眼睛看向楚衍,颤巍巍的抬起手勾住楚衍的脖子,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呀,你从前都不像这样的。”
见她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第一句话,楚衍闭了闭眼睛,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帕子顿在原地,低着脑袋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眼角湿热跌落,滚烫的滴在陈宴宁的肌肤上,她轻轻颤了一瞬。
“你以后……可别再来迟了。”
体内火热翻涌,脑海一阵一阵前世的记忆窜出,陈宴宁无力的手指慢慢从楚衍脖子上滑下来,她又晕了过去。
屋子里面又是忙的人仰马翻,崔妈妈带着太医进来,惟有楚衍坐在原地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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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善递了折子被皇上传召,他跟着侍卫从御花园经过往养心殿走去,走到小路边时,听见树后的草丛里有姑娘家的轻哼声。原本陈善为着陈宴宁的事情眼下急的根本顾不上别的,但那声音越听越像是湖玉那丫头的,陈善皱眉穿到树后看见了躺在里面的湖玉。
侍卫将人扶起来,只见湖玉刚瞧见陈善便哽了喉咙:“国公爷,快救救五姑娘。”
带着湖玉去了养心殿,陈善候在殿外,直到皇上传召两人才进去。
行了大礼,陈善其身,不卑不吭的站在一侧沉声道:“今日我家小女受韩贵妃所邀前来参加宴会,但眼下仍还未回府,就在臣方才来养心殿的路上时,正巧碰见了小女贴身婢女晕倒在御花园外侧树后的草丛里。”
皇上年岁已高,他佝偻着腰坐在龙椅上,抚着下巴上少许的白胡:“将你今日所见所闻全部说给朕听。”
“今日奴婢随姑娘进宫,听戏刚开始,贵妃娘娘便唤五姑娘去她旁边坐着,说是聊聊天。中途皇后娘娘身旁的妈妈来了,道范家三姑娘与皇后娘娘许久未见五姑娘念得紧,让我们姑娘去凤栖宫问安。姑娘刚离开贵妃娘娘便让宴会散了,奴婢应二奶奶的嘱咐前去请姑娘回府,那时候姑娘还未到凤栖宫便与奴婢原路折回来。”
湖玉脑子还是嗡嗡作响,她轻轻晃了几下,脖子上的血迹沾上衣领露出,皇上眯了眯眼睛:“然后呢,接着说。”
“然后走到御花园,姑娘走在前头,正巧在拐角处奴婢被树枝绊了一下,再抬头就被人打了一棍子晕了过去便再也不记得了。”见皇上抿唇不言,拧着的眉心间露出点点的质疑,湖玉果断立誓:“今日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必定叫奴婢身上的伤口流脓,今生都嫁不出去。”
陈善继而跪下,他弯腰伏在地上,梗着脖子道:“臣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我陈氏一族对皇上更是忠贞,还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幕后凶手。”
今日这事当真是闹的大了,向来无欲无求在朝堂中甚少与人为敌的理国公亲自进宫为爱女求旨,看这样子大抵是必须要有一个交代才能解决。
皇上揉着眼窝,叹息道:“那便如爱卿所说,明日彻查此事,朕定会给你们陈家一个说法。”
陈善带着湖玉刚离开,皇上看着窗外的夜色道:“朕老了,如今这朝堂是越发的不太平了。”
身边立着的于公公俯身:“陛下春秋鼎盛,何来老字之说。”
皇上摇头,他叹息:“你不知道,可朕却看得清楚的很,朕那三个兄弟,元亲王规矩本分,向来不肯做出半分越距之事。清平王整日只是吃花酒,朕本以为他娶了王妃后能够收敛收敛,却没料到竟浪了这么多年,不过倒也翻不出多大浪花来。至于南安王,哼,他以为他的手脚干净,其实朕都看在眼里。”
“皇上。”于公公自幼跟着皇上效忠了大半辈子,见他这么明白自然也知他是在做些什么,有些话他不能说却也不得不说,低声道:“可这皇位终究只能是楚家的啊。”
皇上看他一眼,明白他为自己着想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道:“可是你忘了,越过几个兄弟,子侄辈朕还有旁的人选。”
于公公微怔,“您是说……”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一声重响,楚衍没有任何预兆的进了殿,他眼中风雨交加,浑身紧绷,直言道:“若是臣应了陛下的要求,陛下可能应允臣一个要求?”
“大胆!”于公公见皇上手指轻轻蜷缩,他急声开口。
谁料皇上抬手打住他的话,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你先说说,要什么要求?”
“今日韩贵妃侄子绑架理国公幼女,将其鞭打的不忍直视,待臣赶到时理国公幼女已是奄奄一息……”楚衍喘着气几乎说不下去,他想起今夜看见的那一幕便是怒火翻滚,眼眶发红死死盯着皇上:“若非臣及时赶到,只怕陈家五姑娘就要命丧黄泉,只盼陛下能给五姑娘一个公道。”
看着他这般意气用事,皇上心中满是叹息,他咳嗽两声问:“阿衍,你可有想过,今日朕能为你替她出口恶气,待朕百年后,你无实权在手,空有名号加身,可想过又有谁能护住她?”
楚衍愣住,他垂眸细细回想皇上说的这几句话。
“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上认真地看了他一阵,偏过脑袋道:“朕那个时候与你一般大,也曾经历过你这样绝望的处境,可你要知道,靠别人永远都是下下策。“
“你是元亲王世子,是我楚氏一族子辈里唯一的男儿,你不用装糊涂不明白朕对你寄予的厚望以及日后你肩上的担子。你母妃是嘉和郡主,外祖戎马一生,满门荣耀,你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身尊贵,可你历经今日之事,护不住心爱之人时,难道还不明白你永远不能靠别人,你只能靠自己。”
“你是没什么好怕的,可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明白你这些年来的散漫浪迹有多可笑。”
这一番话醍醐灌顶,楚衍仿佛被打开了穴道,他眼中风雨逐渐平息。他紧紧盯着皇上老迈的侧脸,只盼着他能再说些什么,来平息此刻他内心的焦灼。
终于,皇上静了一瞬后开口道:“阿衍,朕希望你能够靠亲自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能不能护住她,这都得看你自己的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已经老了,可你正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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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玉被陈善带回府后着大夫为她包扎好伤口便让她回房休息了,太医刚离开,戌时一刻陈宴宁发起高热,她满脑子昏昏沉沉全是抓不住的光影。
陈善回来后与陈临树和张氏在汀兰居外屋坐着谈这事儿,崔妈妈在房内守着她,眼见着陈宴宁糊涂话说的越来越多,她一时着急出去唤了张氏进来。
外头只剩下陈临树和陈善两人,父子两眉眼间皆是沉重。
方才楚衍离开时将今日之事全部都告知给陈临树,陈善一开始就知道韩冲对陈宴宁的那点心思,进宫前他就猜到今日之事很有可能是韩冲所为,可猜到和认定却是完全不相同的感受。
眼下陈善低垂着眼,听陈临树问:“爹,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小五被欺负成那般模样,浑身都是伤你不是没看见。”
“可是现在除了等,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陈善被他吵的头疼,气急了低声训斥一句,继而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陈临树道:“你以为方才我进宫面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皇上将韩冲关押起来教训?还是将他们韩家如何?”
“临树,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刚出事便去面圣,不过是为了让皇上明白,我们陈家愿意为了当今天子服软,将一切决定权全部交给皇上,让他日后再做决定时念着咱们陈家。你我心里都明白,韩家除了位贵妃娘娘,再往上的一代人都不是什么吃干饭的闲职人员,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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