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病了就得治,放任不管,可不是良策。”
丁婕心头一震,没再说什么。
丁素还昏睡着,华氏进来之后,先是给她开窗户通了通气,又查看了一下她留在外面的伤。虽然对外宣称头发烧掉了,可是还好,只是烧掉了末梢几寸,剪掉焦糊的补分,再用一些假髻,盘发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身上的烧伤,华氏看到她手腕处的一个水泡时,眼泪忽然就出来了。
脑子里不是别的,而是小时候的丁素固执的练字的模样。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期待成男子的。偏偏她不是,所以让她这个母亲失望又愤怒。
凭着这股劲头,她认真的读书,写字,和每一个优秀的男子比高低,在那傲然又孤高的性子之下,其实是她小心翼翼护着自己被生母所伤的心与尊严。
这个回忆里,清晰的只有丁素的一举一动,华氏这才惊觉,她甚至都没有认真的看过小丁素的脸。
她几乎已经忘记这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子。
华氏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多久,甚至没有跟丁素说什么,一盏茶之后,她起身出门找到丁凝:“听闻你母亲要再嫁,不知能否代我引见。”
丁凝一被提到自己的母亲,总是会多几分迟疑。
“你放心,我并不会对你母亲做什么,只是这一次回京城,很多事情都令我感到意外。先时我几乎疯癫,而今能像一个人一样活着,兴许我应该向你母亲道谢。”
丁凝还是不想他们见面:“大娘的谢意,我会代为转达,大娘舟车劳顿,还是好好歇着吧。”
华氏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端庄,是久违的面貌。
“你娘不是说了吗,有时候,大人讲话,小孩子就不要插嘴。如今,我诚心想要见一见郡主,请安仁县主成全。”
就在这时,苏嬷嬷来了。
她是来传话的——郡主知道华氏来了,要见一面。
华氏丢着丁凝微微点头致意,跟着苏嬷嬷走了。
丁凝愣了一下。
大娘其实是比原本计划的日子晚到了几天的。可是并没有跟她说明特别的原因。
现在想来,只有她娘吩咐,这些人才会公然瞒着她。
难道娘早就知道她要请华氏重新回来?
“哎,可是……”
“阿凝。”丁婕拉住丁凝的手,对着她展露笑颜:“谢谢你。”
丁凝皱起小眉头:“谢我干什么呀?”
丁婕眼神动容:“谢谢你当初对我娘的‘报复’,才让她真正如释重负。”
……
华氏抵达郡主府的时候,入眼就是一片喜庆。
皇家婚事,果然是气派不凡。
然而疯癫过之后,再看这些,心中越发的平淡起来。
华氏入府,被带到了花园处。
一个男人正陪着万芙在赏花,见到她来了,男人跟万芙低语几句,便自行离开了。万芙转过头,对着华氏微微一点头,请她入座。
“丁夫人,别来无恙。”
华氏起身,这一拜拜得心服口服:“民女华氏,拜见郡主。”
“丁夫人请起。”
华氏落座,万芙道:“看来夫人已经去探望了丁素,她还好吗?”
“劳烦郡主挂念,这孩子福大命大,并无大碍。”
“那就好。”
既然是华氏主动要见,那该说的话也该尽早说完。
“今日来,为两件事,一则,多谢郡主暗中安排的名医,将民女从一个疯妇的深渊中拉拔出来。二则,民妇在素素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便要回泗陵城了,孩子们始终要长大,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本事,护不住她们,民妇斗胆恳请郡主务必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活的长长久久,也代为……照看照看这些孩子们。”
万芙眼神一怔,借着喝茶的功夫,抬眼瞟了华氏一下。
华氏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位置,是很规矩的举止。
“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一日,孩子们在盛京城就不会出事。不过速速的这件事情,我却有必要与你先说清楚。”
“郡主请说。”
“我打探到消息,皇上未必会真的追究镇远侯府一家。你该晓得,你出自镇远侯府,那是你的娘家,一旦传开,或真的不留情面的较上劲,或许是是非非又会牵扯到丁婕,乃至于你的身上。若是没有性命之忧,此刻退一步不失为一件好事,况且……”万芙微微一笑:“孩子们之间相互惩戒闹出来的玩笑,做长辈的若是认真了,反倒麻烦了。你以为呢?”
相互惩戒。
华氏听出了话中之意,也算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郡主可知道皇上准备怎么处置?”
万芙又喝了一口茶,远处,胡安文端着刚刚做好的点心过来,万氏看着他的方向,淡淡道:“结果对素素来说是好是坏,要看素素自己的本事了。”
第211章 处理方法
丁素昏迷了整整五日。
根据太医所说,是因为世子夫人在起火只是吸入了过量的熏烟,再加上身上有灼伤,未免世子夫人在上药之时忽然清醒疼痛难忍,所以太医在征求了亲属的同意之后,每一次上药的时候都给世子夫人使用了一些迷药,让夫人保持昏睡,避免突然醒来受罪。
这五日,吴敬君被皇帝派来的人软禁在房间里面,偏偏当着这些护卫面前,他又不能打砸发脾气,只能一个劲儿的喊冤,说是被冤枉的。最后,是护卫恭敬地拿出一个布团,表示若是世子再喋喋不休发疯,他们只好给他塞上嘴巴,来达成皇上要求的“静养”。吴敬君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是以对周世昭那一家子都恨到了骨子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他那一日明明也是被打昏,这分明是一场设计!他是被陷害的。要说谁最可疑,那必然是周世昭的女人,那个叫丁素的小贱种!也因为被软禁在这里的缘故,吴敬君至今不知道外面流传的所有说法,他内心的担忧还有另外一层——他去书库找书的缘由要曝光了。
得知丁素醒后,吴府和镇远侯府那边立刻要求公开审理此案,务必给吴家一个交代。可是事情忽然就急转而下,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纵火的凶手找到了。
竟然就是国子监里最早抵达现场的那两个监生。
这二人因为之前考试舞弊,被罚那一门课业不通,要多修一年,对那一门课的博士怀恨在心,又因为得知书库里头大多数的誊抄本都是那位博士所誊抄,所以为了报复也为了泄愤,两人想进去将这位博士誊抄的书全都烧了!
没想到一向很少有人来的书库今人竟然有两个人在里面,两人一时慌了手脚,先是将两人放倒,为了嫁祸,才做出那个男人袭击那个女人的假象。
两人犯下这滔天大罪,也是慌了神,为了避免自己的罪责,便扯了个谎,说是因为听到了传言,有人在书库里面幽会,他们才会一反常态的跑来这个位置偏僻的书库这里,瞧瞧到底是不是有人要在这里幽会。
一经查证,两人立刻被处理。
而之前的流言也被立刻澄清,因为丁素与吴敬君是亲表兄妹,丁素更加已经成亲,若是再有传播这样的流言者,可以直接抓捕判罪。
但……
纵火与谣言可平息,另一桩事情是怎么都平息不了的。
吴敬君被带到了齐北斋的书房。一见到皇上,吴敬君便绷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自己的冤屈,他本是随意到国子监看看书,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迫害,莫名其妙的就被软禁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上觉得这事情与自己十分的不利。
齐北斋对待吴敬君态度十分的冷淡,“朕记得,当日你之所以能入翰林跟着学东西,是因为文章写得好。说起来,朕也很久没有看过你的文章了,偶然看到一篇文章,竟然像极了你的文风,你……要不要也看一看?”说着,将东西丢到了吴敬君的面前。
吴敬君一听到“文章”两个字就心虚,等到齐北斋把文章丢到他面前,他更是慌了神。
“皇上……微臣……”
齐北斋的回应,是冷哼一声。
这段日子,吴敬君已经受够了这个名声的苦,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心虚不已,原本以为他多看些文章多学一学这写法便足够了,可是没想到他怎么学都学不来这种文章,回回满怀希冀的将文章拿出来,却得到一个被批的千疮百孔的结果。可他不知道的是,这番批判多少夹杂着些对他平步青云的嫉妒。奈何心虚作祟,他便越来越不敢拿文章出来。
“敬君,朕一直以来都欣赏年少有才之人,但是有才之人,有时候并不等同于有德之人,你说是不是?”
吴敬君吓得话都不敢说。
齐北斋对他早已经很失望了,此番见他这样,只觉得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转而道:“你跑去书库,到底是要做什么?”
吴敬君对这一点已经想好了理由,他只说是自己十分喜欢书库里面的一些藏书,比其他地方的书库内容更丰富,范围更宽泛。所以才来这里寻书看。其实……其实他已经来这里多次,也不是第一次借阅这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