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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瀛台 完结+番外 (燕云客)


  陆青婵站起来退后一步跪地谢赏,萧恪眼中愉悦安然的神情变得淡淡的:“今日用的是家宴,你又同朕客气什么呢?”
  羊油宫灯爆出一个灯花,陆青婵平声回答:“皇上不以君臣自居,可妾自知礼不可废。”
  萧恪竟觉得心里有几分憋闷,桌上的菜是流水一样的山珍海味,他竟倏尔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他把筷子撂下,突然说:“朕记得,你原本不是这个性子的。”
  他十岁那年生母病逝后,他便住到了乾西三所,自从在兆祥所见过了陆青婵之后,后来又在夏至的家宴上见过她一次,她坐在毓贵妃身后的小桌上,吃了一品西湖醋鱼,她约么是不喜酸食,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趁人不备,便把口中的鱼吐进了帕子里藏好。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便被他捕捉到了,她那活灵活现的神情和过去常常寡淡着一张脸的样子判若两人,陆青婵小心的环顾四周,却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陆青婵咬着舌尖赧然地对着他一笑。
  这个笑,萧恪记了好多年,甚至现在都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眼前灯火漫淡下的陆青婵,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两张脸重合。


第7章 水半夏(一)
  外头有雪融的声音,滴滴答答的水珠儿落在地上,像是流动的碎银子,细微的风拍打着直棂窗的窗纸,陆青婵轻声说:“那会儿,您也不是皇上啊。”
  两个人一时无话。
  萧恪停了筷子,陆青婵自然也不会再吃,奴才们撤了菜,又递来帕子给主子们净手,突然听见外头喧闹起来,庆节进来给萧恪行礼:“主子爷,十二爷来了,想给主子行礼呢。”
  偶尔的稚言稚语从窗外传进来:“方公公,皇兄不是住在乾清宫么,怎么今日却在昭仁殿了?”
  “老十二还没见过你这个皇嫂呢吧,今日正好也让他一道见见,宣吧。”
  庆节嗻了一声,而后不肖片刻,便走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他头戴紫金冠,身上穿着褪红色的氅衣,衣上的四爪龙纹翻飞处云,颈间还戴着一个璎珞圈,年岁不过五六岁,一双眼睛却是极明亮的。
  “臣弟给皇兄请安,皇兄新禧。”他有模有样地行了礼,而后把目光落在了陆青婵身上,一时有些发懵,竟不知该怎么称呼。
  “萧礼,这是你皇嫂。”萧恪放在膝上的手指上戴着白玉扳指,他用另一手轻轻转了几下,平声说。
  萧礼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孩子心性,把好奇都写在了脸上,可他依然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弟给皇嫂请安。”
  陆青婵有些无措,下意识就往自己身上摸,想找出点什么当作压岁钱,萧恪抬起手摁在了她的手腕上,隔着衣服料子,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灼热温度传递过来,灼人的烫。萧恪有意忽视自己手中那细弱伶仃的触感,淡淡地看了一眼方朔。
  方朔击了击掌,有善便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头竟然是一盘金瓜子,在灯下静静地闪着光,带有几分圆融的辉煌,萧恪淡淡对陆青婵说:“你赏他吧。”
  金瓜子是御赐之物,向来是为显示皇恩,专门赏给后宫和朝臣们对,一颗约么有一两重,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赏赐的意味远高于价值,哪怕只有一颗也都代表着皇上的恩赐,足以让臣子们感恩戴德。
  陆青婵愣了愣,轻声说:“金瓜子是御用,妾……”
  “朕让你赏你便赏。”
  有善端着托盘走到陆青婵身边,上头的金瓜子形状不一,大大小小约么有二三十枚,陆青婵抓了十来颗,庆节在一旁接过用红纸包好递给萧让:“十二爷,您拿好了,别掉了。”
  萧礼还是个小人儿,哪里懂得这一把金瓜子代表着什么,脸上红扑扑地带着笑,跪在地上谢赏:“臣弟谢过皇兄,谢过皇嫂。”
  皇兄和皇嫂连在一起,陆青婵微微抿了抿嘴,可萧恪却像是没在意似的:“你也别忘了去慈宁宫给瑾太妃请安,一会就要下钱粮了,你回去吧。”
  “臣弟知道了!臣弟母亲也告诉臣弟,说瑾娘娘对臣弟有养育之恩,臣弟不能忘本。”十二的生母是平帝的宁贵人,位份低微,因而诞下了皇子,也只能送到位份高却没有子嗣的瑾妃身边寄养,平帝大行后因为有子嗣的缘故加封宁太嫔,她生性胆小怕事,哪怕如今成了太嫔,也不敢有半点僭越。
  看着萧礼脸上带着几分欢喜之意地走出去,萧恪也站起身:“不早了,朕回去看折子了。有善,余下的金瓜子就留在昭仁殿给皇嫂赏人吧。”
  陆青婵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行礼,萧恪不想听她墨守成规说那些没用谢恩的话,他已经挑开帘子走了出去,子苓在门口恭送的时候,萧恪顿了顿步子:“你家主子晚上进的不多,晚上记得端盘点心给她。”
  不等子苓回答,萧恪已经带着人走了,有清宁的脚步声响起,子苓听见脚步声回头,陆青婵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了她身边,萧恪已经走得远了,岑寂幽静的紫禁城,尤其在夜晚的时候更显空旷孤寂,萧恪的背影一点一点被黑夜吞食干净,只能看见有善擎着的那盏六合漆金粉的琉璃宫灯闪着盈盈的一点光,照亮了他足下的那方寸之地,和他挺拔的脊背。
  今日是除夕,是全天下人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有些人,是享受不到这种人世间的欢愉的。
  除夕又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日子,看折子的看折子,处理政务的处理政务。
  太乾三十一年元旦,新帝萧恪于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定坤。
  新帝即位,接手的其实并不是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虽然大佑朝的版图已经空前扩大,可北有蒙古蠢蠢欲动,南有不臣的反叛内乱伺机而动,西面廓尔喀国屡屡犯境,这个盛大的王朝有着一个极辉煌的壳子,可里头蛰伏着窥伺一冬的虎狼。
  乾清宫的灯火有时要亮到三更,陆青婵隔着步步锦的支槛窗,有时就能看见一团朦胧的灯影落在窗框上,那是乾清宫,是飞檐鸱尾的浩大宫闱。
  她原本对他的了解太少,只知道他是个寡言的皇子,可如今和他隔着三五步远的距离,才知道他是个勤政的皇帝,他是当真呕尽了心血,要一心扑在朝政上的。
  日子快到了立春,吏部尚书季安上了折子,说是春耕将近,该由皇上亲耕、皇后亲桑,祭祀黄帝螺祖,以此彰显皇家对耕织的重视。
  皇上把折子放到一边,神情淡淡的:“今年的亲桑,你们有什么人选?”
  六部之间关系微妙,季安立刻说:“臣以为,皇上登基之初最应安抚民心,忧民之所忧。瑾太妃虽不是一国之母,但为平帝爷养育十二殿下,行蚕礼也不算不敬先祖。”瑾太妃是季安的族妹,若说他没有自己的考量是万万不可能的。
  萧恪把目光转向陆承望:“你说呢?”
  陆承望沉声道:“一切以谨遵皇上的旨意。”
  陆承望这个臣子太老实也太保守。
  萧恪嗯了声,神情不变,用狼毫去蘸朱砂:“方朔,你去昭仁殿告诉陆皇后,今年让她代朕亲桑。”
  他行云流水地奏章上写着朱批,用的是文徴明的行草,根本不注意两个老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陆承望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终于迟疑着对皇上躬身行礼:“皇上……”
  “不用说了,”萧恪在某些程度上说,算得上是个刚愎的皇帝,陆承望双膝跪地,“皇上!”
  季安打量着陆承望的脸色,识趣地跪安退下,只把陆承望自己留在了南书房里。
  “皇上,亲桑礼是以彰显皇恩浩荡的典礼,今皇后陆氏是废帝萧让的皇后,身份颇受诟病,若让其行蚕礼,只怕落下不敬祖先之名,还请皇上三思。”陆承望提起皇后陆氏,脸上带着置身度外的平静,好像他说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博山炉里今日燃的龙脑香,有着清心凝神的功效,可萧恪心里却并不十分平静,他又翻开下一本折子,茶盏里被有善添了茶水,他啜饮一口淡淡问:“陆氏是你的女儿,朕让她行蚕礼,也是看重她,你为何不愿?”
  “回皇上,只因陆氏是废帝的皇后。”额头磕在砖地上,偌大的一声响。
  陆承望已经走了很久,萧恪站在南书房的窗户边,静静地看向窗外,屋外寒枝敛尽,只有来往的太监官员们,头上那朱红的顶戴,能给紫禁城里添二分颜色。一派萧索荒凉的光景,有善小心地往他手边的茶盏里面添水,偶尔能听见微风吹过金银索子传来的泠泠之声。
  “到底是朕操之过急了,今年亲桑的事让瑾太妃主持吧。”萧恪又走回自己的桌前,庆节拿着铜壶滴漏往朱砂里滴了几滴水,细细的研磨着,萧恪又说,“安定门外的蚕坛让人修葺好,立春那天让瑾太妃带着太妃、太嫔和命妇们一道去吧。”
  他随手扯来一张纸,在上头胡乱画了一通,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纸上写了那日陆青婵写在书页上的那句话:天下昭昭,我独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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