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棠望着这么大的阵容,差点误以为一出门等着她的就是四面埋伏,走错一步都要玩命的那种。
“算了,日常宴会的阵仗而已。”程瑶棠实在没力气再说什么,默默宽慰自己。
至于情谊嘛,真真假假分不清。
“哟,霍公子今日这么有闲心?”
虽然知道,这次出门肯定要遇上江然,但等霍彰看到江然笑眯眯冲着他,他还是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江世子的这份热情,他半点也不想接受。
四皇子周元礼笑道:“人多热闹,便叫上阿彰了。”
霍彰压下心头的闷意,温文尔雅的含笑:“见过江世子,长安春光甚好,有幸得四皇子邀请同游。”
又转而去对程瑶棠关心地说:“明曦县主身子可好些了?春风拂面,县主的病定很快会好。”
程瑶棠娇娇柔柔的微笑:“承霍公子吉言。”
美人坐在车内,素手掀开窗帘,露出的白皙小巧脸庞上,眉目染着层轻柔。程瑶棠的样貌是有些矜贵张扬的,好像是这次病了一场的缘故,显得颇为惹人怜爱,但也不见憔悴不堪。
霍彰眼里一热,刚想接着说,不料又被讨厌鬼打断。
江然:“论起长安春光,霍公子的确看得不少。”
正在旁边的太子周元昊随口接话:“哦?”
霍彰神色一紧:“哪有此事。”
江然:“这事还是霍公子自己说的。还是霍公子只对美人说,对本世子和太子,就说不出口了?”
“江世子说笑了。”
霍彰面色微变,很快明白江然提的正是他之前对孟若宛献殷勤几次邀约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好巧不巧被江然听了去。无论如何,这个话题不能就这么被江然带着走,否则又要陷他于困境。
想着,他镇定微笑:“江世子这话说得,似乎意有所指,霍彰不明白,世子不妨明说。太子、四皇子都在这里,还可请他们做主。”
就在这时,江然倏然扬起马鞭,身下的骏马撒开蹄子,绝尘而去。
留下气焰卡在一半,呆若木鸡的霍彰。
“江,江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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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白色身影几个来回间,如风穿过,人的眼睛看得还不仔细,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噔。
闪烁着冷光的剑横在前方。
面对直逼而来的剑,气质清雅的男子飞快后退,神色从容不迫。
白色布条蒙着的双眼,身后的系带轻轻飘扬。
江然追得上来,姬从毫不意外。
不过,这份敏锐,还是让他有些诧异。
要知道,程王府那些训练有素的影卫,尚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二人对立,隔得不远不近。
伴随着凉风灌入,衣袂微动,不过是眨眼间,两个人已经各自往前踏出一步,几乎是同时间的,手中的剑挽出一个剑花,朝着对方直击而去。
江然的剑术是狠厉的,招招果断。难以想象少年能有这样的造诣,总能叫人心头一慌,或是难以置信,转瞬间的晃神,就是致命一击。
但是,这样狠厉的剑术,现在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这的确叫人意外。
姬从轻轻皱了皱眉,下一刻,眼皮上微微一凉,覆在眼上的白色布条随之滑落。
原来,这才是江然的目的。
很多人见过他覆盖眼睛的样子,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想,白布下面究竟是怎么样一双眼。却没想到,那样狭长的眼眸却是极显冷酷之意,轻轻一扫,便令人胆颤。
原本的姬从,是略嫌清冷的,露出眼睛的他,毫不掩饰的是漠然、残酷、锐利。
像是轻而易举就能洞察人心。
而此刻,眸子清晰倒映出人影。
他果然是看得到的。
江然轻嗤一声。
“我确实是没想到。”江然微微勾起唇角,黑眸里闪烁着寒意,“堂堂北国摄政王,会跑来南国装成一个瞎子。”
若是此时不只有他们两个,而是还有其他人在场,怕是要被震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连永晋帝都十分忌惮,年纪轻轻贵为摄政王,辅佐幼帝,手段凶狠,人人畏惧的北国摄政王裴执,居然就在南国。
身份被揭露,裴执没有半分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也像是毫不在意。
“阿棠单纯可爱。”裴执掀起唇角,“如果不这么做,还真是难以看到这样的她。”
江然的笑容顿时收起,盯着裴执,眼中冷意翻滚,甚至有杀意。
“你接近程瑶棠,想做什么?”
裴执讥诮道:“既然你猜到我的身份,怎么没猜到我为什么过来?”
江然眼里的情绪变幻不定。
上一世,他虽然请命去边疆数年,却将大飞安排于长安内。对于程瑶棠的情况,他很清楚——前往北国的和亲对象,最终结果变成程瑶棠。
可在半路上,就被他所拦截了。
除此之外,程瑶棠和裴执应当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为什么现在,裴执却会主动接近她?
江然不认为在裴执身上问得出什么,他警告道:“离她远一点,否则就算你是裴执……在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就在江然转身的那刻,身后那清冽的声音传来,带着讥讽之意,裴执说道:“江世子现在倒是深情。只不过,似乎上一世,你可不是这么做的。”
一瞬间,江然瞳孔猛地缩起。
第43章
上一世,裴执说的是上一世。
荒唐的话语,任谁听到都是一头雾水。可江然却是经历过这荒唐事,前世酸甜清晰流淌在血液中,绝不可能是梦境——既然如此,裴执又怎么会知晓?
短暂的掀起惊涛骇浪,江然立即意识到,裴执和他一样。
他们有着相同经历,他们都重生了。
江然停住脚步,转过身。
裴执似笑非笑看着他,眼中翻涌着嘲讽之意。
“我确实没想到。”江然面若冰霜,“北国摄政王不管在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传奇般的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却一直在觊觎我大南国的县主。”
“江世子不也是如此么?上辈子你分明选择与她背道而驰,这辈子倒是挺装模作样。”
两个人针锋相对,四周在顷刻间,似乎都笼罩着层寒意。
便是春光漫漫,也遮不住。
“我同她的过去与将来,不需要和你多说。”江然冷冷地道,“你只需知道,程瑶棠是我江然的未婚妻子,不是你该觊觎的——无论你是什么人。”
说到‘未婚妻子’时,裴执心里涌出的是杀意。
那双狭长的眼,似是一抹深潭,潭水毫无波澜,却冰冷刺骨。
顿了顿,他勾起唇角:“那你也别忘了,程瑶棠在上辈子,是我的‘未婚妻子’。”
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江然倒是很巧合的,也涌出杀意。只不过,这不是可以冲动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都只能先强制性按捺下去。
不过,他已经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原本的和亲对象并不是她。作为程王府的嫡女,自出生便尊贵无比的明曦县主,忽而被送往北国和亲,这其中,是你插过手吧。”
江然的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裴执嘲讽看着他,承认了他的肯定:“当年永晋帝病危,整个长安陷入混乱境地。我终于有了让她在我身边的能力,我能保护她,而你当时又在哪里?”
江然同样讥诮:“长安陷入混乱境地,怕也有你的一手吧。”
那些想不明白的,还未来得及查清的事情,在现在,见到裴执之后,渐渐清晰起来。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回,裴执坦然轻笑:“不错,我就算不择手段,都要得到程瑶棠。”
江然眸子微眯,手中的剑已经飞快往前刺去,步伐稳当,手势凌厉。
突如其来的动手,裴执并不意外,甚至染带着微微的兴奋。正巧,他也想这么做。
二人交锋,不相上下。
银剑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也极为惹人注目。
就算心中都对彼此带有杀意,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解决掉对方,更何况彼此的身份特殊,都由不得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闻声赶来的巡卫军之前,裴执与江然总算各退一步,将手中的剑放回剑鞘内。
裴执没有多留,轻嗤一声,即刻转过身,施展轻功离去。
好歹是北国摄政王,就算自己的身手再了得,也没有独自前往邻国的蠢事。想必这四周暗处,都是他的人,随时等候听命。
江然还不愿轻举妄动,干脆就随他各退一步。
江然在明,裴执在暗。现在却直接戳破身份,显而易见,裴执并不将此放在眼中。
光风霁月,素衣如雪的公子停在一株桃树下,伸开手接过落下的花。
上辈子,他隐忍多年,步步为营,到即将拥有她,却重生了,他终究没有等到她。
没关系,这辈子,他依旧可以带她到身边。本以为可以更快拥有她,结果却发现,那些经历过的事情,翻天覆地。
程瑶棠的身边,多了个江然。
他迫不及待遣人查她,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如上辈子那样,活在步步算计中。没想到竟然有一人挡在前面为她遮风避雨,原本应该是没有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