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像一开始在殿中的时候问她是谁,而是问她是否是银冬党羽?这只能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早早就知道了会有银冬的党羽来营救。
而他因为某种原因不确定,才会有此一问。
这样便验算出了两种可能,一是银霜月怕是一脚踩进了旁人给她布置的陷阱,二……她还需要亲自验证一番!
银霜月突然对着新帝笑了下,摇头道,“当然不是,奴家只是仰慕皇上之姿,想要亲近一番罢了。”
银霜月手腕如蛇,蹲在新帝的脚边,灵活地自垂落在脚面的衣摆探入,直奔事情真相。
任谁也想象不到,银霜月这个杀手挟持了一半的人,猝然间耍起了流氓。
银霜月这辈子真的什么阵仗都见过,但是确定了她想要知道的,心还是狠狠地颤了下。
最荒谬的,都懒得去多想一点点的猜测,瞬间便被证实,新帝在银霜月已经收手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像个兔子一样跳起来,连手上的丝线都顾及不上了,飞快地后退,大概是一辈子没遇见过这样的流氓。
银霜月在他后退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丝线,从蹲着跌坐在地上,手里抓着丝线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新帝,不由得没好气,“你怕什么,我又没摸到你什么!”
问题就出在,银霜月什么也没摸到,这新帝——是个阉人。
所有的想不通和怪异都瞬间得到了答案,为什么这长公主不是银霜月见到的那个长公主,为什么谋朝篡位如此仓促又轻易,为什么银冬没有在被夺位之后杀掉,为什么她这么顺利地就混进皇宫。
为什么新帝登基,龙临殿所有摆设几乎不变,难不成新帝念旧比较特殊念的是别人的旧?这些小摆设,哪怕是个傀儡也不至于没有权利换的。
又为什么一路上新帝不曾试图挣扎,还问她是不是银冬党羽,这一切的一切让银霜月觉得怪异的事情,都在看到这新帝过于白面无须,看人的视线和他说话时候无意间所缩肩和弯腰的自然姿势,以及她亲手摸到他是个阉人之后完全得到了解释。
“哼。”银霜月半靠在车座上,气质陡然从紧绷变成了懒散,她手里把玩着丝线,片刻后塞回袖口,对着新帝说道,“我就是你等的那个人,等会给我接着装,装得像一点,你们陛下要你引我去哪,你便引我去哪,听到了吗?”
银霜月说完看这个蹲在车上嘴巴张得老大的小太监,说道,“你下来,给我立立正正地坐着。”
那小太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但是他知道面前这人的重要性,她已然猜到了所有,还……还亲手印证了他的残缺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瞒住了,现在就只看陛下那边到底如何了……他十分听话地坐下了。
“架子端起来,你现在是皇帝。”银霜月又说。
于是小太监又将架子端起来,脊背笔直,气质也变得和刚才没被银霜月拆穿之前一样。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只有银霜月将事情从头到尾又细细琢磨了一次,边琢磨边冷笑,一直到了宗庙的门口,众大臣来迎接新帝下车,却久久未见其人,掀开车帘一看,皇帝凭空消失。
而这时候,银霜月已经如计划中一样,被新帝引到了宗庙院的偏院,院子里正在上演一出婢女和洒扫的一起欺负落难皇帝的戏码。
银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演得十分全情投入,把一个人的憎恨隐忍和倔强演得入木三分。
银霜月站在小月亮门前面,看着银冬苦肉计实在是绝,狠毒得自己素白的袍子上不是污渍就是血渍,她要真的是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赶过来,看到他这样子,估计心都会碎了,搞不好要再心疼得吐出血来。
银霜月把身边的小太监松开并且推到了一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她现在也觉得十分的心碎,但是并不疼,她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孽障疼!
银霜月快步走到近前,一把抢下了洒扫拿在手里的扫把,抓了抓杆子,嗯,很结实。
对上银冬震惊惊喜难堪又水雾弥漫的眼睛,银霜月真情实感抬手抡起了扫把,把银冬那一句悲喜交加的“长姐”两个字,直接抡成了一个“啊!”
所用的力气之大,就一下,扫把的杆就成了两截。
作者有话要说: 银霜月:我真傻真的,我只想到小崽子敢对我几次三番的下手,又是逼迫又是苦肉计,却没想到他竟敢拿江山来开玩笑:)看我打不打死他就完了。
第59章 贴在他的唇上
银霜月手里的扫把断了, 所以单打变成了双打, 银冬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脸, 趴在地上, 后背上密集且声声到肉的棍子砸下来, 疼得他在地上只爬。
到这会儿, 傻子也知道穿帮了,银冬一边生受着,一边嗷嗷地胡乱叫着, 身边的原本配合他演戏的太监和婢女, 加上把银霜月“引”到这来的新帝, 都缩着脖子,牙酸地看着银霜月打当今皇上跟打狗一样。
银霜月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释放情绪,她就是手边的家伙太短了,但凡是长一点粗一点, 她非得亲手把银冬腿打断不可。
这一通棍子炖肉,加上扫把横扫, 以银冬彻底没音,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银霜月精疲力竭抬不起手结尾。
她真的用尽全力, 除了避开银冬的脑袋之外, 后背和屁股虽隔着衣服但有的地方都透出血迹了, 这一场真的棍子再粗点和杖毙也差不多,银霜月上气不接下气地停手之后,把棍子扔在了地上, 指着银冬的后脑勺说,“从今往后……你我姐弟,”
银霜月咬着牙,绷紧了下颚,继续一字一句道,“恩断义绝。”
银冬没有回头,他还捂着自己的头,银霜月说了这句话之后,他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下,接着咬着牙爬起来,却只看到银霜月转过小门的一角衣角。
“长……”银冬哆嗦着嘴唇,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银冬绝望地闭上眼,瘫在地上生生疼得昏了过去。
两个月后,千丘县,初冬下了第一场雪,银霜月裹着大氅,珠钗环佩娇艳无比地上了已经暖好了的车驾,直奔这千丘县第一大花楼,左右伺候的依旧是先前那个豆绿和香玉,只不过她们俩现在看起来也完全不紧绷着了,反倒是有些像寻常的丫头了,一边开着小窗子朝外看,一边嘟嘟囔囔,“又下雪了,小姐,不过一个花楼男妓,值得你这一天天的跑么,买回府中玩就是了。”
银霜月靠在车壁上,面上还带着易容,只不过这一次只是稍微调整了下眉眼,和她先前模样不同,眼角吊起来,那份不可侵犯的秀雅变成了狐媚,美也美,但美得格外世俗。
这两个月震惊千丘县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国事,就说那皇帝登基禅位之后又上位简直跟玩似的,几月之间变换了两次天下了。
还有一件事,算是千丘县的花花事儿,那便是商贾王家的二小姐多年病重治愈了,多年不以真面目示人,竟然是个妖媚得不得了的美人,单单是这点倒也不足以让人口口相传,出格的是这美人病好了,不相亲出嫁,也不待在闺中,而是见天地朝花楼里面跑,看上了一个男妓,据说为他一掷千金,这才半月的功夫就给捧成了头牌。
这事实在太出格太张扬了,古往今来眠花宿柳的大多都是男子,女子如此的倒是这世间第一人。
千丘县的百姓都把这个当成笑话看,但是奇异的是,王老爷本人对此并无异议,每每同伴问起来,他都说着二女儿能活着就是造化,其余的他别无所求,由她去了。
银霜月这专属于王家的车驾,还在路上呢,就被人认出了,最开始是各种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这几日,反倒是没什么人说什么了,毕竟她也未曾婚配,扯不到不贞不洁上,况且王家老爷都不管,他们家有的是钱,败点谁能管得着。
况且这王家二小姐可不光在这一点上败钱,她还在城里买了处宅子,养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崽子,天气渐冷了,也派人给乞丐送过衣服,帮助孤寡老人修房子,这钱败得千丘县的百姓交口称赞,这瑕不掩瑜,慢慢有人开始说她是个顶顶好的人,就是不成婚,看上个男妓碍着谁的事儿了!
她车驾一出府,也有人看热闹,但是议论的方向却变了。
“哎,这不是王二小姐,起大早就去找小相好啊。”
“可不是么,天天如此,要我说就买回府去算了,反正有的是钱。”
“这你就不懂了,真买回去就没这个滋味了,”说话的是个年岁大的,看穿着打扮,也算是普通富贵,“日日去那看,那是野花儿,买回家来就变成了家花,这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说的好像你多知道似的!”身边有人嘘她。
这人笑着摸了摸头顶的簪子,“我是不知道,这不是羡慕么,要我说成什么婚,相夫教子累死累活,勤俭持家省吃俭用,男人还嫌弃你年老色衰要纳妾,要去眠花宿柳,有何趣味不若抱着嫁妆做点小买卖,一辈子只找相好,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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