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就把她放走了,先前所有的隐患都会借着这个机会喷涌而出,那些有不甘不臣之心的朝臣暗地里联合起来,麻烦会无穷无尽,身在高位,看似不可撼动,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银冬这几年的殚精竭力平衡的权势,怕是会重新乱成一锅糊涂粥。
手握钢刀,他之前又刀刀凶残,待他日钢刀反噬,他又不知道会伤成何种模样,一切都还未发生,银霜月却已经为银冬的处境忧愁不已。
她眉头紧锁,在颠簸的马背上五脏翻搅,她平日里如何地欺负银冬从没觉得怎样,可一想到会有人抓着他的把柄,在朝堂内外说难听的话,给他小鞋穿,欺负他,银霜月就是一阵的恼怒。
两个人沿着黑漆漆的山路,继续行进,银霜月已经看出了这这条路就是通往皇家猎场的,她知道银冬这是要通过皇家猎场,躲开巡城卫送她出城。
“你放我下来!”银霜月抓住了斗篷,扳了一下她腰上禁锢的手。
银冬却只是轻声道,“长姐莫急,很快便出城了,我已经在城外,为长姐准备了车驾仆从,足够的银钱和护卫,会有人帮着长姐易容,到时候你只需做千丘县商贾王家,来皇城省亲的二小姐便是,无人能够对长姐不利。”
连身份都为她准备了,银冬总是这样,细致得让人觉得烦腻,又让人熨帖不已。
银霜月声音有些哽,眼中水雾聚拢,出声问道,“为何还要叫我长姐,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她的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只有马蹄落在地上和轻轻掠过耳边的风声,银冬一向最爱粘着她说话,没完没了,此刻却不吭一声。
银霜月声音因为有些不稳,因此压得很低,“你……是何时知道的?”
这一次银冬回答得很快,逆着风声飘进银霜月的耳朵,没一点情绪的波动,“十岁。”
那便是两人才见没多久,他便已经识破了她……
银霜月张了几次嘴,都未能够说出话,她不喜欢哭,从来都是银冬哭起来没完,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习惯于忍着,哭有什么用,除了惹人厌烦,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可是此刻,她真的忍不住,银冬既然从最开始便知道,那这些年……
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银冬边拉着缰绳令马匹开始爬山,边说道,“长姐,冬儿一生,只有一个长姐。”
银霜月眼泪不听话地砸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斗篷上,她没抖,也没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落泪,却没想到下一刻,银冬的手掌便抚上来,轻轻用手指抹去她被风吹冷的眼泪。
“长姐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银冬这的声音从银霜月的头顶传来,满含着无奈和无措,银霜月身为长姐,在银冬的面前一直以大家长自居,从未如此脆弱过,便很快硬生生地把眼中的湿意给憋了回去。
今夜无星,但半月,适应了许久的两个人,能够勉强地看清身边的山和树,不远处便已经到了皇家猎场的范围。
银霜月稳了稳声音,便再次开口,“咱们回去吧,”她说,“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你那点伎俩,骗不过满朝文武。”身为天子包庇罪人出逃,失了人心,必然后患无穷。
银冬没吭声,也没有停下,只是将银霜月又搂得紧一点,低头在她的头顶蹭了一下。
银霜月的挣扎都被他压制了,银冬加快速度,很显然是提前吩咐过,他们的马匹在跑到猎场的大门之时,那门已经开好了。
银冬策马进去,和银霜月较着力道,走出好远才开口说,“回去怎样,将你交给巡城卫,让他们将你五马分尸”
银冬贴着银霜月的耳朵问,“这样急着为我去死,我要你等在长公主府,你却夜半三更地偷偷跑出来……是想要自投罗网对么?”
银冬的声音咬牙切齿,贴着银霜月的耳朵一字一句地朝里灌,“我那般疯地想要你,你却始终不肯对我一顾,一走半年杳无音讯,隐姓埋名宁肯嫁与乡野村夫,你说你心中对我没有情爱,要我恪守做弟弟本分……”
他突然嗤笑,“可你从始至终都知道我们不是姐弟,却甘愿为我死无全尸,长姐,你不是不爱我,你是爱惨了我。”
这都什么时候,还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银霜月气得想打人,但是银冬却从未有过的强势,禁锢着她不许她抽手,甚至用下巴压着她的头,不许她回头。
“若是早知道你对我如此情深义重……”银冬咬了一口银霜月的耳朵,“那次在船上阴差阳错你喝了那酒抱着我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便不该忍着,将你操得透了才好乖顺。”
“银冬!”银霜月恼羞成怒,拽不出手便一把抠在了他腿上她先前刺的那处伤口,银冬疼得一哆嗦,却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重重地在银霜月耳边呼吸两声,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马匹在林间穿梭,银冬大氅裹着银霜月,由着她手指掐着自己伤口,只抿紧了嘴唇,没一会,银霜月果然松开了手。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银冬快速纵马横穿猎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绕开了城门出了城。
城外一里,早早准备好的车驾悄无声息地立在黑暗之中,银冬率先下马,下马之后将银霜月抱下来,直接抱着她送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中点着一盏小灯,银冬上车之后,还未等银霜月说话,便抓着银霜月的肩头,将她按在车壁之上,不管不顾地低头吻了上来。
这吻裹挟了太多浓烈的感情,以至于已经不像是一个吻,而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
银霜月张着嘴,下颌因为长时间无法合闭,有晶莹的口水流下,她皱眉双手抵着银冬的肩,舌尖疼得她哼了一声,银冬才突然间放轻了力度,开始细细密密地缠绵安抚。
这个吻,不知多久,银冬终于放开银霜月的时候,银霜月发现自己的双手环抱着他,手指正紧抓着他的衣袍。
银冬用袖口抹掉银霜月下颚的水渍,贴着她的额头久久没说话,等到外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哨声,银冬才开口,声音艰涩,“长姐……此去天高海阔,此生怕是不能再见了。”
“从去年除夕到现在,都是我一人纠缠,怪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的姐弟情谊……”银冬说,“先前在路上说的话,长姐莫要怪我,我知长姐对我全无男女之情,这许多年,将你耽误至此,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痴缠。”
银冬声音发颤,“容我这次冒犯,日后……长姐再不必记得世间有我这般混蛋,王家二小姐深染恶疾多年,无人见过,如今年方十八,此次来皇城瞧病得意‘痊愈’,王家世代商贾,富甲一方,长姐可一生富贵到老,安乐无忧。”
银霜月紧紧抿着发麻的唇,瞪大眼睛,还是没能抑制住眼泪下落。
银冬抹去她的眼泪,继续说道,“十八岁,正是待嫁的好年纪,长姐生得如此,不必担心……”银冬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最后一吻,银霜月眼泪决堤,他此次诀别,竟然眼中都未曾湿,只是逐字逐句,细细交代,“我耽误你的年月,答应许你的富贵,今后都一并给你,你身边所有人,皆是我至死不叛的亲信,全然放心便是。”
银冬笑了笑,还是那般的温润,“如此作为,不求长姐铭记于我,只求长姐忘却前尘,仔细挑选个好人嫁了,国师所批的命格,全都是假的,长姐命贵着呢,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人,必然……能……”
银冬面色再绷不住,连忙侧头不让银霜月看他眼泪汹涌,只压着声音,将话说完,“能……觅得如意郎君,恩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银冬:你要走我便放你走,我倒要看看如此这般,你还怎样将我当成弟弟,怎样将我忘了。
第51章 自甘堕落的谪仙
银冬说完之后, 便挣开了银霜月拉着他的手, 头也不回地转身下车了, 银霜月和银冬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 两人要如今日这样诀别。
她半年跑掉, 她下定了决心要剃头上去做姑子,心里诅咒发誓一辈子也不见银冬,可是她知道, 无论多久, 无论怎样, 银冬都会找来,披星戴月不远千里地来见她。
她们之间无论如何地闹别扭,甚至闹到了寻死觅活的地步,可是无论是她还是银冬, 都从未想过因为任何事情,和对方此生诀别, 银冬为她复制的公主府是如此,她为银冬逐渐退步亦是如此。
她能为银冬自投罗网,银冬能为她火烧皇宫, 身为天子徇私包庇, 不顾生死, 不理后患无穷。
只是老天如此捉弄人,为何这长公主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两个披荆斩棘在黄泉地府的边缘几度拉扯, 好容易走到了如今的高位,却突然间冒出来,要来夺她的富贵,抢她的冬儿!
银霜月心如刀割,她没能抓住银冬的衣摆,银冬跳下车之后,她抹了眼泪快速地追出去,银冬却已经裹住了大氅戴上了帷帽,只露出半个冷峻下巴,银霜月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立于马上脊背笔直,银霜月下了马车叫住他,他也只是微微侧头,并没有如从前每一次一般,哪怕是去含仙殿吃个午饭,也要缠缠绵绵没完没了,时常会拖到连晚上也一并吃了夜深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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