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间书肆纯粹开着玩儿,每月只出不进,月月亏钱。若不是他家底丰厚,早就赔的棺材本儿都没了。
“王掌柜,这月都有什么人来过?”
王掌柜回:“回东家,这月赶考试子来了二十人,兵部侍郎之子来过一回,文渊阁大学士次子来过一回,还有.....”
“这些虾兵蟹将不必说。”方如海不耐打断,“捡重点。”
王掌柜擦了擦鬓边冷汗,结巴道:“这、这小的见识浅薄,京中大人还认不全....”
方如海瞥了眼,淡声:“礼部尚书之子江成源可来过?”
王掌柜头上冷汗下的更甚,“这、这,小的.....”
方如海面露愠怒:“你接手这家书肆已有两年之年,竟连城里的公子哥儿都认不全!果真是老糊涂了么!”
王掌柜吓得一哆嗦,当即跪下告饶。
方如海来前的好兴致全被败光了,恶声恶气:“这掌柜你做不好便让贤,我自会找人接替你。现在,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
王掌柜脸唰的白了,原想再求饶几句,但一对上方如海那阴鸷沉沉的眸子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待王掌柜收拾包袱滚蛋后,福安小声问:“公公,这样做有用吗?李闻和那边会不会有所怀疑?”
方如海用茶盖儿轻轻拨着茶水,“无论有没有用,那王掌柜迟早要寻着机会走,与其让他们自行收网,倒不如让咱家来帮帮他们。”
他阴笑,“李闻和这狗崽子,敢在咱家的地盘安插眼线,也不怕阴沟里翻船。”
二人出了书肆,直奔茶肆。
他白--粉敷面,眉眼阴冷,走路又和一般男子不大一样。因而茶客们一看就晓得是宫里出来的公公。
像他这样敢堂而皇之不加掩饰的出入民间的太监凤毛麟角,模样虽然骇人了点,但架不住众人的好奇心啊。
所以他一出现在茶肆便引来不小的轰动,有胆大的直接调笑道:“哟,这不是东厢楼里的倌爷吗,怎么的,这大白天的就出来揽客了,你们东厢楼竟落魄到如此了吗?”
哄堂大笑。
方如海慢慢转身,乌沉沉的眼珠一点点巡过每个茶客的脸,像是要把他们全印在脑子里。
他勾唇,“东厢楼?”
“福安,这东厢楼是什么地方啊。”
福安张了张嘴,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低山雨欲来的阴狠,暗道这些有眼无珠的人多半要死无全尸了。
“那儿还能是什么地方啊,不就是你这种倌爷卖屁股的地方!”
“呵……”
他声音极轻,阴沉至极。
一阵咚咚的下楼声,王檀那张润玉温和的脸停在不远处。
“方公公,这边请。”他又补了句“这些刁民本官会处理干净,保证让公公满意。”
方如海似笑非笑:“大人,这东厢楼是个好去处,不若便挑断手脚筋去揽客吧。”
王檀干脆的点头,这才迎得他上楼。
俩人坐的雅间,隔音效果极好,只不过开了窗后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便挡不住。
“让王大人久等了。”
“公公客气,本官也才刚到没多久。”
方如海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讥诮:“世人皆道我方某人见钱眼开,贪财图利,殊不知咱们温润如玉,一身正气的王大人日进斗金,却连紧巴的连个谈事儿的地方都选个破茶楼。”
王檀亲自奉茶,对他的讥诮显得包容。“公公说的极是,是本官思虑不周了,还望公公海涵。”
方如海嗤了下,倒也喝了口。
俩人又相互扯皮了几句,最后还是王檀先沉不住气。问:“方公公,敢问那东西可带了?”
方如海虚掩着茶盖儿,掀起一只眼皮。“这东西对大人来说还真是重要哪。”
王檀不可置否。
“也罢,若不重要王大人也不会和我这阉人合作。”他从怀中取出个蓝色锦盒,王檀死死盯着。
“东西在这儿。”他敲敲桌面。
王檀激动的手都在抖,凸起喉结上下滑动。
“公公……”
方如海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犹如剥茧似的一点点的打开锦盒。
大红色的绒底,躺着个像风干的老树皮的物什,仅有指甲盖儿大小。乌漆墨黑,却有着夺目的流光溢彩。
方如海扬唇,好整以暇的觑了眼被抠出了个洞的茶桌,王檀的眼里好似燃着火光,浓烈热忱。
“如何啊王大人,咱家够有诚意了吧?”
王檀目光灼灼,抖着唇:“方公公,本官……本官没想到你竟这般神通广大,我寻了半生的东西,以为没了希望的东西,竟、竟然真能出现在我眼前!”
他语无伦次,似哭似笑。
方如海嘚瑟的轻哼,啪的盖上了锦盒,收回兜里。王檀一阵慌张,紧张痛惜不已。
“王大人。”方如海道:“咱们事先说好了的,咱家给你找东西,你替咱家办事儿,生意人都讲究钱货两清,如今咱家的事儿还没办成呢,便让你先验货了。”
他环胸:“这可与咱家定下的规矩不同啊,也就是你王大人才能破了这例。如今货嘛也让你看,咱家的事儿……嗯?”
东西被收回,像是剜了块王檀的心头肉,虽然心痛的不行,但他了解方如海的行事作风,若强行去要只会适得其反。
他缓口气,平复乱窜的心跳。
勉强笑道:“公公尽管放心,即便是豁出去这条命,我王檀也在所不惜!这东西也请公公好生保管。”
“好说好说,那这就开始谈正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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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贵妃娘娘怀着第二位皇子,而皇后多年来仍是一无所出,仅靠着丞相一派人的支持才能安然度日。如今镇国大将军不久后便要班师回朝,咱们必须趁此机会做好谋划,以助贵妃娘娘登上后位。”
“公公有何高见?”
方如海森然一笑,“内务府掌管各宫事务,如今贵妃又怀上二胎,难保不会有人生了谋逆之心,自然得先斩草除根。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们的大总管,李闻和啊。”
王檀皱眉,这方如海和李闻和积怨甚久,拿李闻和开刀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李闻和并非普通的阉宦。
他父亲是前任礼部尚书李清,和当朝丞相既是同窗又是世交,即便是李清后来被栽赃贪墨受贿,李闻和净身入宫。也没能斩断他们情分。
李闻和这个大总管的位置,是靠着丞相一派推上去的,内务府表面上由他掌管,实际上是皇后在操纵。
因而方如海根本不和他正面冲突,只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王檀方才听他的口气,好像是要光明正大的弄死李闻和。
他试探的问:“公公是何打算?要本官去杀了他吗?”
方如海拨茶的手微顿,闲闲一瞟:“若真如此,王大人可有这个本事?”
王檀顺势按了住了腰间佩剑,思索片刻点头。
“李闻和虽然自小习武,但净身后不但身子骨孱弱了,功夫也大不如从前。所以要本官亲手斩杀他还是绰绰有余。”
楼下的惨叫不知何时停了,方如海透过半启的轩窗,看到那个口出狂言的男人像个血人,衣不蔽体,裤-裆处开了个豁大的血洞,浑身抽搐着被拖走了。
方如海眉心微皱,可别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这贱民了。
“公公?”王檀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他心领神会道:“公公不必担忧,这刁民死不了,诏狱里有的是续命的汤药。”
方如海这才缓缓移开眼,欲再度开口。
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福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色慌乱。
“没规矩!”他沉下脸。
福安眼神瑟缩了一下,先是给王檀请罪,才弯腰附耳与方如海。
片刻,方如海脸色骤变,猛的在茶桌拍了一掌,打翻的茶水沿着倾斜水平面流,滴滴答答。
“混账玩意儿!”骂完,便起身向王檀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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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未回方府,府里的景致没变,人也一成未变,只是揽月阁哭声阵阵,金银瓷器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方如海刚一脚踏入揽月阁,险些被迎面飞来的花盆砸个正着。好在身边小厮招财机灵挡住了。
“昭儿,你这是做甚么?”
李昭儿哭花了一张脸,一见到他就哇哇的哭得更凶了。“干爹,干爹啊,您可算回来了!”
方如海的大腿被她抱住,他背着手冷冷睨着。
“干爹,我让人给非礼了,呜呜呜.....您得帮我做主,杀了那个混蛋!不然女儿这辈子就毁了!”
方如海一把提起她,凶神恶煞:“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李昭儿还是第一次那么靠近自己干爹的脸,一时有些蒙圈。
她瑟缩了下,“昨晚京城有灯会,女儿便和红螺她们出府看了,途中买了个兔子灯,很....很漂亮的兔子灯,然后、然后又.....”
“捡重点!”
李昭儿被吼的一哆嗦腿都站不稳了,眼泪摇摇欲坠。
“呜呜呜....干爹,您凶昭儿作甚么,您不疼昭儿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下章早的话今晚21::00,晚的话24:00前~
第23章 奸诈
李昭儿这番话问的,让方如海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他不耐烦的推开李昭儿,指名让昨晚跟她出府的婢女回话。这才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李昭儿和她娘长得有七分像,温婉恬静,可性子却不知随了谁,又懒又笨还争强好胜。
去成衣店买衣裳左挑右挑,把里面所有的衣裳贬的一文不值,转头看到一富家小姐穿得漂亮,非腆着脸要她身上那套。
把富家小姐欺负哭了,正巧被人家兄长看到,正愁没处泻火,李昭儿简直就是自动送上来的肥肉,被吃干抹净的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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