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底的石子因着她后退的动作,滚落进崖底,连回声都没有。
林妙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就好像自己也成了那小石子,滚落到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小心。”一只手从背后托住她的腰身,慕容情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林妙音回头,对上慕容情的目光。慕容情眸底深邃幽暗,也似沾染了这奔涌的云雾,叫人看不真切。
“多谢。”林妙音低声道。
慕容情收回手,背在身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妙音:“慕容公子,我今日的装扮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
“既无不妥,慕容公子为何一直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林妙音不解。
自打来了这半月崖后,慕容情就变得很奇怪,林妙音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他仿佛变了个人,敛起那些不正经和轻佻,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你觉得此处如何?”慕容情不答反问。
林妙音悄悄将脚步往后挪,尽可能地远离悬崖,认真想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危险。”
顿了顿,她又道:“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打心底里的那种恐惧。”
便是想一想,都要觉得腿脚发软。
林妙音闭上眼睛,任山风吹拂在面颊上,脑海中浮起杂乱的光影,那些光影也似隐在云雾间,看不清楚,唯独这恐惧,真真切切。
“害怕就离它远点儿。”慕容情的声音很轻很柔,散在山风中。
林妙音点头,如慕容情所言,尽量离悬崖远点儿。
慕容情抬步踏入荆棘中,寻找能克制林漠体内毒性的药草。片刻后,他面露喜色:“找到了!”
林妙音大喜,奔至他身边。
二人将药草采了些,放入背篓中。忽然,慕容情伸手抱住林妙音,急速往后掠了两步:“小心!”
一条浑身斑斓的蛇快速从草丛间游过。
慕容情放下林妙音,摸出银针,射向它的七寸。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慕容情眼中腾起兴奋:“此地竟有这种毒物,我可是找它,找了三年!”
他追着毒蛇而去,留下一句话:“妙妙,等我回来。”
那毒蛇的速度极快,如闪电般掠过草丛,不见了踪影。慕容情的速度也很快,只见眼前红影一闪,人和蛇都消失在林妙音的视线中。
林妙音担心慕容情出事,想了想,顺着他的脚步跟了上去。
林妙音有些轻功傍身,追踪慕容情并不难,不多时,她便见慕容情立于一块山石前。
“怎么了?”林妙音问。
“那条蛇游到此处便不见了。”
林妙音惊讶,这蛇的速度如此之快,就连惯使银针的慕容情,也没能将它抓住。她定了定神,道:“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此处定有入口。”
“说得对。”慕容情抽出腰间的碧霄扇,展开,拨开爬满巨石的青藤。
林妙音也捡了根树枝,拨开草叶,寻找入口。接着,她的眼睛一亮,指着一处道:“慕容公子,这里。”
原来两块山石之间有一条缝隙,缝隙仅有一掌的宽度,被碎石和青藤覆盖,很难发现。
林妙音眯起一只眼睛,凑近往缝隙中望去:“里面好像有个石室,这两块石头是有人故意堵在这里的。”
“让我来。”
林妙音听话地后退几步,让出位置。
慕容情展开碧霄扇,扇了扇风:“妙妙,再站远点,我怕伤了你。”
林妙音又往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向慕容情。
慕容情抬起碧霄扇,将内力灌满碧霄扇,狠狠一扇劈在两块山石之间。
轰然一响,山石崩裂,烟土四漫,待尘土落尽,一个半人高的入口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林妙音惊讶地看着慕容情手中的折扇,从前只听闻这把碧霄扇在兵器谱排名第三,竟没想到它威力如此之大,一扇子居然能劈开山石的裂缝。
“别发呆了,随我进来。”慕容情合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林妙音回神,跟着他的脚步,从入口处进了石室。
说是石室,其实还是由山洞凿出来的,顶端有个碗口大的洞,天光从洞口处流泻进来,添一丝光亮。
慕容情回头看她:“跟着我走,小心毒蛇。”
林妙音怕极了毒蛇毒虫之类的东西,不用慕容情说,也是贴着他的身体走的。
慕容情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
“那是什么?”林妙音惊道。
慕容情顺着林妙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壁之上长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类似于蚕茧的东西,最大的有成年人那么高。
慕容情走到山壁前,用银针挑开一个只有指甲盖般大小的“茧”,一条白色的小虫从茧中挣出,掉在地上,不断地蠕动着。
慕容情一脚踩在虫子上面,碾了碾,面色微变:“此处恐怕都是毒物,快走。”
林妙音想起大夫所言,蛊神教虽灭,但蛊神教养出来的毒物却有可能繁衍生息,留存下来。这么看来,这些毒物就是蛊神教残留下来的那些毒物了。
二人赶紧朝着洞口走去,“啪”的一声,一只竹管从洞口处被扔了进来,落在二人的脚尖。
大量的白烟从竹管中溢出,慕容情面色剧变,疾声道:“是迷烟,快屏住呼吸。”
林妙音赶紧屏住呼吸,却已然来不及了,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吞没她的意识。
夕阳缓缓沉入西山,黑暗一点点吞没着大地,谢飞鸾驱马在夜色中狂奔。周遭寂静无声,唯独这串马蹄声,如擂鼓般敲击在地面上。
不远处,一团昏黄的光芒在夜色中缓缓绽放。
谢飞鸾勒紧缰绳,命座下马驹停下来。光芒是从一处农舍中散发出来的,谢飞鸾翻身下马,朝着农舍走去。
两间茅草房,一圈破篱笆,便是这间农舍的所有。谢飞鸾推开竹子编织出来的大门,缓缓朝亮着灯的屋子靠近。
门是开的,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正坐在灯下编织着竹箩。这种箩筐可以拿到集市去卖,谢飞鸾看到这箩筐,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快步踏入屋内。
老妪抬起头,看见突然出现的翩翩公子,惊慌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李嬷嬷。”谢飞鸾喉中哽塞。他记得以前在谢家的时候,李嬷嬷常常编织这种竹箩。
被唤作李嬷嬷的老妪,吃惊地看着他。
谢飞鸾的眉眼与他的父亲有七八成相似,李嬷嬷很快认出他来:“大公子!你是大公子!”
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扑到谢飞鸾的跟前:“大公子,你没死!”
谢飞鸾将她扶起,眼眶微热:“李嬷嬷,快请起。”
他自袖中取出半块玉佩,当年谢家逃亡时,为了让他们兄妹两个将来方便相认,他的父亲将一块玉佩砸成两半,兄妹俩一人一半。
李嬷嬷看到那块玉佩,连忙转身走到床边,自床底的一块石砖下摸出另一块。
两块玉佩合起,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谢飞鸾紧紧握着合起的玉佩,心头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谢家曾在朝为官数十载,却因一封通敌的信,举家被抄。谢家为了保全血脉,让他和妹妹分开逃亡,年仅三岁的妹妹被家中老嬷嬷带走,自此杳无音讯。
谢飞鸾为萧老夫人救下后,寄居于萧家,后来,先帝逝世,萧承煜为新帝诛杀摄政王,囚禁太后,谢家终于沉冤昭雪,谢飞鸾不愿再入朝效忠容氏,便追随萧承煜左右。
这么多年来,他用自己的力量,一直在寻找这个唯一的妹妹,除了萧承煜,也无人知道,他一直在找这个妹妹。
他甚至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这个妹妹,但这个妹妹,早已成为他心中化不开的执念。
李嬷嬷抹着眼泪,替谢飞鸾砌了一杯茶:“大公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谢飞鸾将茶盏端起,在李嬷嬷的注视下,一饮而尽。他握紧茶盏,疾声道:“李嬷嬷,我妹妹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李嬷嬷闻言,登时又大哭起来,跪在他跟前:“老奴愧对老爷,愧对谢家,姑娘她……”
“她怎么了?”
“离开盛京的两个月后,姑娘身患重疾,老奴花光所有盘缠,也未能保住姑娘的性命。”
“咔嚓”一声,茶盏尽数碎在谢飞鸾的掌中,锋利的碎片将他的手掌划开,掌心鲜血狂涌。
谢飞鸾面上血色尽失,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死了?”
李嬷嬷抹着眼泪道:“老奴无能,保不了姑娘的命。姑娘年纪小,受不得奔波的苦,早早去见了老爷夫人,这是姑娘的命,大公子还请不要太过伤心。”
谢飞鸾用力合起掌心,碎裂的瓷片一下子化成齑粉。
“大公子,老爷是冤死的,您要为老爷报仇啊!”李嬷嬷声音凄厉地喊道。
“狗皇帝已经下了黄泉,给父亲母亲赔罪去了。病死前,他曾亲眼撞破太后和摄政王的奸情,被太后和摄政王联手下了药毒哑喉咙,他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先帝缠绵病榻数年,太后把握朝政,与庆王眉来眼去。先帝躺在榻上,眼睁睁地看着这对狗男女苟合,气得病情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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