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的天,难得见你睡得好,不忍心叫你。”
晏梨一愣,“昨天晚上打雷了吗?”
林惊尘心里一刺,面上笑意不减,“……嗯。”
晏梨觉得奇怪。
打雷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好像在那边就睡着了,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不经意抬眼,却发现对面的人目光安静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下晏梨才察觉有些不对劲,“惊尘,你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林惊尘没有说话。
但心里却明白,离得越近,自己就会越舍不得。
他沉默,晏梨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惊尘浅笑着摇头,“不是。”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阿梨。”他叫她。
“嗯?”
“我今天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晏梨被这句话震得半晌没有反应,就像是心里最害怕的事突然变成现实。
低头,甚至都不敢看他,“……什……什么道别?”
“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吗?现在你找到了,就该回家了。”
他说得太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晏梨慌了,光着脚跑过去,“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
她太慌乱,连窗户边还坐着一个人都全然未觉。
他不说话,没有否认。
晏梨视线陡然模糊,像个孩子一样拉住林惊尘的胳膊,“你不是说如果我一直都不想起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吗?会一直陪着我吗?”
看到她哭,林惊尘喉结轻滚,伸手帮她擦眼泪,“阿梨,你还记得那个你一直放在枕边的手串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但是手里却牢牢握着那个手串。最凶险的那天晚上,险些熬不过去,我把那个手串放在你手里,你拼命抓在手里的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如果你还想见他,就不要放弃。然后你挺过来了……”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晏梨着急开口,边哭边说:“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你,是因为你一直陪着我。我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那个人是你,是你!”
晏梨把林惊尘的手往自己面前拽,泪流不止,“惊尘,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想留在这儿,我只认识你。”
“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晏梨泣不成声,直摇头,半晌,抽噎出声,“……你……你答应过会陪着我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就……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会改的!所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话音未落,人被强行拉开。
对方力道太大,晏梨吃痛轻呼。
“你可以走了。”萧天凌对林惊尘道,脸上阴云密布。
听到这句话,晏梨突然连哭都不敢哭了,伸手想要拉住林惊尘,却够不到。
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半分,见人转身,“惊尘!”
哭出声,“你别走,我乖,我会乖的!”
林惊尘脚步顿住片刻,心如刀绞。
几度想要反悔,哪怕深知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不过被最后一丝理智拉回来。
继续往前走。
见他不回头,晏梨突然就像是疯了一般,“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任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一分。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晏梨蓦然转头,双眼通红,“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让他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萧天凌抿紧唇,压住喉间的腥甜,站着一动不动,受着她的推拒厮打。
最后没了力气,拽住他的衣襟不断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萧天凌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看着她哀求另一个男人带她走,看着她那么拼命地想要跟他走,喉间发紧。
卸下所有防备,伸手想要抱住她,却在身体挨上的前一刻——
一声闷响。
身体猛然顿住。
怀里的人退开一步,露出手里那根扎进肩窝的簪子。
血,汩汩而出,染红了肩上的金绣苍龙。
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睛,震惊跟痛苦交织。
晏梨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恨意,泪流满面,“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开心了?”
萧天凌看了她半晌,无声靠近,即使她手上力道半分没松,任由肩窝的簪子往更深处扎去,抱住她。
声音沙哑,“你还有我。”
第37章
一阵轻微窸窣声。等齐太医包扎好伤口之后,陈公公小心翼翼帮坐在椅子上的人把衣服穿好。
齐鸣退后一步道:“皇上这伤口不浅,不过万幸没有伤及筋骨。最近几日要小心,不可用力,伤口也不能沾水。”
“此事不得声张。”
“微臣遵命。”
“下去吧。”萧天凌道。
“微臣告退。”
齐鸣转身离开,一直站在旁边的萧天琅上前,愁眉不展,“皇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突然心症发作,当时阿梨就坐在廊道里,两边就隔着一个过道,他一时情急,带白月心离开,后来又跟太后周旋,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今早过来,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他整个胸口被血染红。
萧天凌没有说话。
萧天琅只好又问:“我听说林惊尘走了?”
这回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回答,不过萧天琅却读懂了他的默认。
在猜到原委的瞬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惊尘对于现在的阿梨来说,意义非同一般。昨天在廊道里,她一次一次看向出去的方向,即使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眼神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当时几度庆幸,幸好站在那里的人是他,而不是此刻眼前的人。而现在人如此突然地离开了,怕是会适得其反。
“皇兄,我知道你是太在乎阿梨。可是,她现在忘了一切,比起这淮州城里的人,我们对于她来说其实更陌生。”
萧天琅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在他心里,她越重要,就越不可能放手。可越不放手,只会招来她心里更多排斥。
不管是讨好、忍耐,所有小心翼翼的付出,能得到的只会是比刀剑还伤人的东西。
萧天琅轻轻叹气。
两个人缠成了一道死结,唯一能解开的契机,也许只能等到有一天她能想起来。
“那昨天心症……”萧天琅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原本以为他已经想起一切之后就不会再发作了。
萧天凌问:“上京的信到了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到这上面,萧天琅如实答,“到了,昨天晚上到的。”
继续道:“不出皇兄所料,白敏最近跟王照接触甚密。”
“倒是父女同心。”萧天凌说。
听到一丝端倪,“皇兄的意思是?”
萧天凌站起来,“昨天慧妃说她的小名里有个梨字。”
萧天琅一瞬惊诧。
以前只是穿衣打扮上有意照着学,现在竟然直接想要取而代之了。
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太后。
“皇兄如何看?慧妃虽然聪明,但是从小养在深闺,性子软,不像是会想出这种法子的人。不然太后当初也不会让她嫁进楚王府当侧妃。”
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说,但是他们心里清楚,白月心就是太后放在楚王府的一颗棋子。眼见楚王府羽翼渐丰,加上二哥的事情,太后断然不会让楚王府自在。
“别忘了,她是白敏的女儿。”萧天凌淡淡道。
一听这话,萧天琅先是沉默,随即自嘲轻笑。
放眼全朝,有谁能比这位白大人更懂得趋利避害?不然,太后又何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拉拢?
只是白月心,不知道是该说她太聪明还是太不聪明。太后选她是另有打算,白敏送她进楚王府是为了长子的仕途。若是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天,她唯一的一线生机是在华清宫。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太后也不可能选中她。白家都不止一个女儿,更别说上京城那么多勋贵之家。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萧天凌说:“只要说一句心症发作,就没有人敢轻易进来。你还记得我们从玉州凯旋那天,沁宁说过的话吗?”
萧天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一惊,“沁宁说是白月心说阿梨身患疫症……”
后面的话,萧天琅突然说不下去了。
重病,一般人不敢在近旁伺候,最后悄无声息地离世。
后脊隐隐发寒,“皇兄的意思是他们现在……”
萧天凌目光深沉,“我在林州受伤,醒来之后唯独忘了一个人。先帝驾崩之后,有一批人离宫辞官,我查过了,当时给我治病的三个太医都在其列。”
自从想起来一切之后,他便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