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让她在万安观里转一圈,收集一下群众反馈,于是她就兴致勃勃地在万安观各处溜达起来。
扣儿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算出众,脸不圆、唇太厚,鼻子不够小巧,眉毛也疏淡,她虽然也曾随大流地敷粉、描眉上一上妆,但上完妆再一看,也觉得自己还不如不上。
而且她也不是靠脸吃饭的呀?
她明明是靠公主吃饭哒!
所以,她才不管念奴一直说她,她原本就素颜过日子的。
难得人齐,又快到年末,豆卢姑姑在后院里指挥刘朝臣他们整理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杂物,“一定是公主干的,再往北面墙边挪一挪,回头我就——”她正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后背被大力冲击了一下。
“姑姑姑姑!你看我是谁!”变成鸽子的前·傻孢子·扣儿开心地说。
豆卢姑姑:……
万安观的内管家、敢提刀(竹子的)追砍李馥的强者、时刻备战备荒的命定之人、万安观师范学校的体育老师、一生严格要求自己的豆卢姑姑转过身来,感到自己被扣儿击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还是警觉性不够!这要是乱兵进宫了,还能不能带着公主逃出去了?!
“……呃,姑姑,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知道我现在是好看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让您露出这种……责备自己的眼神???”
扣儿在这方面总是这么敏锐。
豆卢姑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扣儿长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嗯,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好像只是脸色亮了不少、眼睛大了一圈、再加上依然笑得很蠢……
没毛病,还是那个喜欢到处乱跑还不长记性的傻孩子。
但确实比平时看着更醒目了。
刘朝臣他们也看了过来。
“诶,别说!扣儿吃什么仙药了?一天不见就变这么好看了!”一个叫作曹仁愿的内侍大大咧咧地说。
扣儿从未得到过这么直白的夸奖,这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终究不是对外表和时尚十分在意的念奴,这一点赧然马上就不见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这就是公主抓我去试的新妆啊!”她开心地指着自己的脸,又问离得最近的豆卢姑姑:“姑姑姑姑!你看我是不是和没上妆一样?”
豆卢姑姑想到流行了许多年,越来越夸张的时世妆,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李馥也从实验室里出来,正走到这边,看见豆卢姑姑正在指挥人扔她捡来的破烂,她先是痛心地大喊一声:“姑姑住手!那是小七上次弄来的松木,虽然松节油没有炼成功吧,但姑姑你先别扔呐!万一还有别的用呢!?”
豆卢姑姑看了看乌七八糟的一堆木块,眉毛也没有抬一根,对刘朝臣和曹仁愿他们说:“抬到堆柴的地方,等晾干了,就当劈柴烧了。“李馥十分痛心,她三两步赶到豆卢姑姑和扣儿身前,但是还是没能阻止人高马大的刘朝臣他们把面目全非的松木扔去别处。
“……好吧好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李馥眼神发直,小声念叨了一句。
傻孢子扣儿听见,反而只想着向豆卢姑姑告状,但她刚一转头,就看见尹善和瑟瑟两位本应还在义学那边的人,正向这边走来。
她顾不上告状,又挥手向两位姊姊炫耀她的新妆:“瑟瑟姐和善姐你们回来了!今天好早呀!你们快来看看公主给扣儿、呃……”
她忽然顿住,因为她发现尹善和瑟瑟的脸色都有些不对。
李馥也看了过去。
尹善走到李馥跟前,忽然向她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公主,婢子想向公主求一个恩典。”她说。
第66章 姐弟
李馥起居的后殿中, 尹善被李馥让豆卢姑姑摁着, 坐在了一个小圆凳上。
此时她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李馥方才已经听过她的概括, 简单来说,就是尹善好像在宫外看见了她亲弟弟。
在大唐的皇宫里, 宫女的来源大致分为几种:一是通过名叫庄宅使或是教坊使的宦官从民间采择而来,时间和人数并不固定,几乎只看皇帝和主事者的心情,李馥她爹继位以来,还没有干过这等扰民的事;二则是配没, 就是犯罪官员的妻女被没入掖庭, 也就是李馥一开始以为宫女的唯一来源;第三就是进贡,进贡的来源就无所不包了, 不仅仅是边军战胜获得的奴隶女眷, 还有各个公主府、外戚等亲贵逢年过节向宫中进贡的人口, 出乎李馥的意料, 这一部分来源占比并不少。
而尹善的情况, 算是介于第二种和第三种之间。
李馥叹了口气, 问尹善道:“你说你是在义学里看见了疑似你阿弟的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尹善吸了口气, 她的语气也恢复了平稳:“是上次婢子在景龙观见过的那位书生, 叫做杜钦若的。公主是知道的,八月之后,他们国子监算学的生徒,还有一位四门学的博士, 就时常在义学外院那里帮忙。”
李馥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她还知道那位义务劳动的四门学博士是老梁。
“刘朝臣他们和这些生徒接触得多,不过婢子们还是在后院,和他们一向不曾照面。”
尹善又说了两句,李馥才明白她是怎么看见疑似她阿弟的人,这件事又和那位姓杜的书生有什么关系。
却原来,今日午前,尹善在后院中的启蒙小课堂,正给一众贫妇带来的孩子们以及养病坊中的孤儿们上课。在她的另一边,女官们则正好休息,和这些孩子的母亲们讲到即将开始的女子惠生院(李馥:原来就业指导中心改叫这个了!),到底是干些什么,可以如何帮助她们的话。
就在这时,尹善向窗外随意一瞥,竟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陌生身影,那个身影藏在树丛中,行动十分诡异,于是尹善便开口喊人。
后院中内侍不少,很快就抓住了那个可疑的人,等抓住之后,尹善她们也出去看,却见那不过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便都没人愿意为难他。
尹善离得远,还觉得那孩子看着亲切,甚至想问问是不是附近想读书的孩子,因为前院停课,所以才跑到后院来试试运气。
但就在这时,杜钦若自己从前院跑了来请罪,他说那是自己的书童,今日来给自己送东西,一时好奇跑到后院来了,自己没看住冒犯了各位宫中女眷,还请看在他还小的份上,不要怪罪云云。
这时候尹善就看见那名书童左顾右盼一会,突然看向自己这边。
他对尹善扬起了右掌,又指了指自己的掌心,还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尹善又有些说不下去。
瑟瑟接着替尹善说了下去,后来,那名书童和那名姓杜的书生都没被为难,很快就被放走,但也不许他们再到后院来。尹善从那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被自己一问才说,那位书童也许是自己离家时不过四岁的阿弟。
“……小时候,婢子手心里有一块特别显眼的胎记,总是想尽办法想要除掉。”尹善接过了话头,她将自己的右手心亮给李馥看,李馥见那里只有一个浅淡的红色印记,不仅并不难看,倒像是无意间落入掌心的一片花瓣。
“那时候这个印子还不是这样,而是又红又艳,像是一枚带血的拇指印一般。”尹善今天的话尤其多,“这是婢子长大之后,才渐渐变成这样的。”
李馥点了点头,大多数胎记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淡。
“因着这枚胎记的缘故,家中大人一直不喜欢婢子,婢子在家中,一直是自个照顾自个儿,侥幸没有饿死。后来,婢子被家里人写了投靠文书送到长宁公主府上,又因着长宁公主和驸马获罪,很快进宫。即便是最开始,婢子在掖庭局的日子,也要比婢子在家中过得好多了。”
长宁公主就是景龙观那块地原本的主人,她是中宗皇帝和韦后的长女,后来也因为韦氏获罪而被迫随着驸马出外,宅子被罚没,做了道观。
尹善有些想到哪说到哪,李馥和豆卢姑姑以及瑟瑟、扣儿几人只是静静地听。
“婢子家中并不富裕,家中大人只是不入流的小吏,小辈虽然只有婢子和阿弟二人,但过得却是天差地别。”
“婢子那时候性子倔强,又一时钻了牛角尖,想着既然爷娘都觉得婢子掌中这枚胎记是不祥之兆,那么婢子就要将这枚胎记连着皮肉剜下来,当着爷娘的面一把火烧了干净。”
从尹善的用词和行为中,李馥忽然有些明悟,对于尹善自己来说,其实她自己并不相信这枚胎记会给他人带来不幸,而即便她在爹娘面前就是比不上弟弟,但她自己好像从未觉得,这是因为她不够好。
看不出来,一向内敛的尹善,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骄傲的人……
尹善的声音接着传来:“只不过,婢子准备动手的时候却意外被阿弟撞见了,他当时还只有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却用自己的手拦住了婢子的刀。婢子一时收手不及,他手心里就没了一块肉……那时候从他掌中流出来的血,婢子现在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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