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触上门,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只听金儿在外道:“太尉大人,夫人还在休息,太尉大人……”
“不好了”刘萦脸色瞬间雪白。
邓节拉着刘萦便往内室走,撩开床边的帷幔,将刘萦往床底下推,道:“先委屈你躲在这下面,一切等赵翊走后再说。”
邓节说完,立刻往外室走,一边走一边将衣裳解成微散的样子,一只脚刚迈出内室门槛便撞上了赵翊。
赵翊一把拉住了险些跌倒的邓节,道:“怎么如此慌张?”
邓节敛了敛衣裳,说:“妾还未起床,听见金儿的声音,便收拾的快了些,免得让大人觉得妾懒散,坏了规矩。”
赵翊坐在案几前,轻笑一声,道:“规矩?我几时强调过那些臭规矩?”
邓节道:“大人说的是”
赵翊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她总是称“是”,然而他却从来不觉得她真有那么听话,他看的出来,她这个人的脾气倔得很,骨头也硬得很,绝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主意正,肚子里面都是弯弯绕绕的各种花肠子。
他说一句,她便有一句等着他,不卑不亢,等到她不想同他继续了,就一个“是”字晾在那里,他再多说,便成了他斤斤计较。
她看起来和刘萦性子很像,但骨子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硬得很。
第十五章
赵翊也不再与她计较,笑了笑,道:“你过来”
邓节遂走到他身旁。
赵翊说:“再过来”
邓节狐疑的走到他身侧,不等站稳,赵翊一揽袖子,她便跌在了他的怀里。
赵翊的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她坐在他的怀里,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两只装了茶水的陶杯上,脑子“轰”的一声响。
那是方才她跟刘萦交谈时倒的。
她咬了咬牙,暗恨自己方才太着急,竟然忘了这案几上的陶杯。
她不知道赵翊猜没猜到她方才是在撒谎,一时心乱如麻。
“想什么呢?”赵翊问她,手扶着她。
“妾……”邓节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对上他含笑的狡猾的眼睛,如坐针毡,只道:“妾有些想家了。”
赵翊将她的一缕发缠在手指上玩,垂着眼帘笑道:“太尉府不就是夫人的家?”
邓节被他说得一窒,道:“大人说的是”
赵翊一笑,放下那缕发,看向她,他的眼里盈着笑,唇角微微上扬,她迷在他的眼睛,一时失了深。
他的手抚摸到她的耳侧,捧着她的脸颊,他的手掌微微粗糙,干燥温暖,继而慢慢的压下来吻在她的唇上。
她的心空荡荡地,睁着眼睛看着他,然而他却是闭着眼睛的,她只能看见他的睫毛,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密而长,微微向下。
她与他此前也曾敦伦过几次,然而他却从未亲吻过她。
这是第一次。
他吻了她许久,最后轻轻吮了吮她的嘴唇,方才睁开眼睛,见她一直像木头一样睁着眼睛傻瞧着他,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的反应显然不如他的意。
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微肿,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的亲吻令她太过震惊,她不得不怀疑,他今日是否吃错了药。
“大人”她开口,嗓子有些发哑。
“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为夫几日未来,夫人便生疏了?”赵翊笑道,她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脑袋也清醒了。
她想:床下还有一个刘萦呢!
她轻轻推着赵翊,道:“大人,妾的身体还没有好,别将风寒传给了大人。”
赵翊笑了一下,道:“能与夫人同甘苦,何乐不为呢?”
他笑着凝视着她:“夫人挡什么呢?这里只有你我,夫妻行夫妻之事,夫人害羞什么?”
然而,这次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在清醒与沉沦之间不断徘徊挣扎,在冰与火的交替中,终究还是迷失了,迷失在许久未有过的温柔里,她睁开眼睛看着赵翊,可是她的眼前朦胧一片,隐隐约约间,在这样的温柔里,她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床边的帷幔被风吹得轻轻飘拂,汗水似乎也被那风一同拂去了。
结束后,赵翊起身穿衣裳,邓节草草的披了里裳起身给他整理,她的肚子有些酸痛,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给他系外裳的时候,赵翊方才道:“五日后我要陈兵官渡,夫人同我一起去。”
邓节一怔,道:“大人?”
赵翊一只手拥着她的腰,笑说:“为夫如今是一日也离不开夫人。”
他在说笑,她还不至于蠢到连这话都信,垂着眼帘,默了默,想不出如何推掉,他挟她去战场,是要将她留在身边做人质,由不得她去不去,蓦地,轻点了点头。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在她耳侧又轻吻了吻,道:“夫人以后不要再喊为夫大人,为夫听了,会觉得夫人到底在拿为夫当外人。”
邓节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轻念道:“妾知道了,夫君”
赵翊遂松开了她,笑道:“如此,为夫就不打扰夫人了,夫人收拾收拾东西,五日后随为夫走。”说罢推门离开了。
……
确认赵翊已经走远了,邓节方才轻声道:“刘萦”
刘萦出来,两人初一对视,俱是尴尬无比。
邓节不知说什么,默了许久,方才伸出手摸了摸刘萦的鼻尖,见刘萦一怔,邓节笑道:“你鼻子上粘了灰。”话一出更是尴尬极了。
刘萦微笑了笑,说:“大人带姐姐去官渡,想来不会那么简单。”
一提这事,倒是打破了尴尬,邓节面色沉下,道:“是”
赵翊惯于做戏,一张笑皮之下是阴冷至极的血,前一刻他还与她巫山云雨行夫妻之事,下一刻他即会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刘萦说:“太尉大人是不会将带我也带去官渡的,如果按照主公先前的计划,一旦出了事,我也救不了夫人。”
邓节此刻只觉得头如斗大,她揉了揉鼻梁,抬头道:“你不必担忧此事,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倘若……”她略做停顿,微笑着道:“倘若我真没能从官渡回来,一切还是得靠你。”
刘萦皱眉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倘若你真出了事,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主公。”
邓节惨淡地笑了笑,道:“不说了,趁着现在没人,你还是快走吧。”
刘萦忧虑的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
“陛下”
“陛下”
宋裕叫他。
刘昭方才抬头,道:“尚书令”
宋裕是尚书令,朝中一等重臣,掌控着赵翊手下所有的钱粮,朝中所有的要事无一不经过他的手,然而他的身份却异常奇怪,他是赵翊父亲的旧臣,是老臣,理应也是赵翊的亲信,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只是有时宋裕这个人的态度实在是暧昧不明,甚至会让刘昭觉得,宋裕或许是忠于他的人。
然而这并不重要,刘昭是不会因为宋裕时而暧昧不明的态度而给予他过多的信任。
“陛下……”
“是少府的事吧”刘昭打断道:“朕方才听见了。”是臣下想要削减皇宫的用度,所谓臣下,不过是赵翊罢了,削减的用度要充当军费粮饷。
刘昭说:“尚书令自己看着办吧,削多少,都不必问朕了。”
“臣……”宋裕的脸上已有愧疚之色。
刘昭微笑地问:“尚书令可还有什么事上奏,朕都一一准了。”
“陛下”宋裕心中恸悼,他到底还是良心未泯,心怀天子。
刘昭说:“若是没有事禀奏,尚书令就先回去吧,朕今日有些乏了。”
见天子起驾,宋裕便将心中那缕悲痛咽下,跪拜道:“臣恭送天子。”
刘昭低头看了眼跪拜在地的宋裕,惨淡一笑:“朕感谢尚书令心中还有我这天子。”见宋裕身体一僵,刘昭只笑笑,待要掀开帘子离开时,宋裕忽然道:“陛下”
刘昭回头看他。
宋裕望着他:“臣已经老了,陛下,复兴汉室……”
“朕知道”刘昭微笑着打断,温和地道:“尚书令年迈,早点回去吧。”
刘昭回到寝宫,寝宫中还燃着香炉,是那时蒋贵妃调的香,她经常也用这香来熏衣裳。
刘昭愣了片刻,叫来了中常侍。
“陛下”中常侍低头待命。
刘昭在金盆里盥洗过手,擦了水,道:“将香换了。”
中常侍面露难色。
“怎么了?”刘昭问。
中常侍说:“前些日子削减了少府,没有多余香料了。”
刘昭眼睛稍显阴沉,赵翊早就已经削了他的用度,当初也没有过问他,先如今又来装模作样的让宋裕上奏。
想此,刘昭冷笑一声,道:“何必”
中常侍说:“陛下,这香……”
刘昭道:“撤了,没香就不必点了,以后也用不着点了。”
中常侍说:“是”然后低头跪在案几旁收拾香炉。
刘昭卸下金冠,道:“赵翊那边如何?”
中常侍说:“回禀陛下,听闻赵翊还要带他那个刚进门的正室同去官渡,奴婢方才送尚书大人离开时也听见几个不当值的御林军再提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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