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应迦月便看向了天花板上面的横梁,开始思考自.杀的一百零八种方式,上吊?不行,这个难度系数太大了,稍微没控制好真死了怎么办?
吃药假死?这样得先跟太医院的太医打好关系,这么大的事情谁敢帮她?再说了,这里可是赵昀的地盘,她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结交太医,确实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正经法子来。
于是应迦月索性又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研究上面的纹样与材质。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通传声,还没听清楚是谁来了,赵昀的身影便直接出现在了门口,随着咯吱一声门响,应迦月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那扶手椅上,然后对着这位新帝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职业微笑。
“……”
自从应迦月回京之后,这是赵昀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哪怕只是假笑,也可堪欣慰了:“月妹妹今日心情不错?”
应迦月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给他行礼,要不是他身上这身衣服时刻提醒着她,她甚至很难想起来,赵昀如今是大宋的天子。
依稀记得,赵孟頫好像还是他侄子?
书到用时方恨少,应迦月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历史,要是能把南宋的历史背个滚瓜烂熟,现在也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了。
“心情……”应迦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旧是冷漠的神情。
可四目相对之时,应迦月心中忽然动了动,好像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清晰明朗了起来。
是啊,赵昀现在为什么追着自己不放,不就是因为她对他爱理不理吗?
有首歌不是这么唱的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男人都这样,更何况是什么都能得到的皇帝。
一旦她变得和别人一样仰慕他了,也许他就对自己不感兴趣了,自己再作一作,让他彻底厌弃自己,最好是打到冷宫,到那时候,想走还不比现在容易多了?
什么上吊,什么假死,都是下下策。
让赵昀主动嫌弃她,才是上上策!
想到这里,应迦月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微微收敛了下巴,含情脉脉地看向了他,嗲声嗲气地撒娇道:“陛下~臣妾今日心情的确不错,不如,臣妾给陛下唱首歌吧?”
“……???”
赵昀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皱着眉,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般,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应迦月。
应迦月的脸离他很近,也许是光影的缘故,脸上细腻的连一点瑕疵也看不见,通透澄澈,是他朝思暮想的模样。
半晌,赵昀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吗?”
“哎呀,臣妾没有发烧。”应迦月娇嗔着挥开了他的手,抿了抿下唇,将他按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柔声道,“陛下今日同那些大臣周旋,定是累了吧。”
赵昀神思恍惚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一朝天子,应当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赵昀仿佛又回到了在绍兴做普通人的时光,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昀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端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她。
半晌,他的喉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只要有你在,朕便不觉得累。”
这一回,换应迦月愣住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假话也噎在了喉咙里,显得有几分尴尬。
应迦月清咳了一声,捋了捋自己散落的头发,转移话题道:“陛下先前答应过我的,给我父亲增派援军的事,不知如何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赵昀忽然僵了僵,没有看她的眼睛,只道:“朕答应过你的事,当然会做到。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朕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应迦月神色黯了黯,她如今被困在深宫之中,想去东广找父亲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人:“真的吗?”
赵昀偏过头来看向她,语气笃定。
“朕可是天子,天子说的话会有假吗?”
第69章 将军
临安街。
“你们听说了吗?宫里头新封那位贾贵妃, 可是大有来头哩。”
茶馆酒舍议论纷纷,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不多时便都聚集在了一起,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这位‘贾贵妃’并不是贾大人的女儿, 而是他的养女,原本应该嫁进宫的人是贾府的二小姐贾似烟,可这位冒牌货为了顶替她的位子,便暗中将那二小姐给杀了!”
“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都被这样离奇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那官家枕边岂不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杀人……官家的处境岂不是也很危险了?”
“可不是吗?你们是没瞧见贾府那几日, 外头全都是官兵,那阵仗……”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店小二便齐齐过来赶人了, “吃完了赶紧走!少在这里头嚼舌根, 议论天家是什么罪名你们不知道吗?”
说话的人就不服气了:“凭什么赶我们走?!”
那店小二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就点了一小盘花生, 几个时辰之前就吃得精光,还赖在这不肯走,便道:“刚才有位爷花大价钱把咱们小店给包下来了,对不住了各位, 请吧!”
“他花了多少钱, 我出双倍!”那人立刻抬杠。
店小二淡淡比了一个数字, 在场的人顿时溜了个精光,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九韶穿着一身月色的袍子缓缓走了进来,坐在靠里的位置,神色晦暗不明。
刚才那些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百姓竟然这样诋毁她,句句刺耳,如鲠在喉。
贵妃,她已是官家的贵妃了。
只要一想到宫里头如今是什么样的光景,想到赵昀会同她相处,秦九韶就觉得自己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个小口,并非剧痛,却疼得绵长,艰涩难耐。
知道了密道的秘密,不是不想进宫去找她,可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皇宫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外人,牵涉实在太广,他自己的名声倒在其次。可是应迦月,她会同意自己这么做吗?
万一,她不愿跟他走,那他该怎么办?
万一她愿意跟 他走,那贾、秦两家又该怎么办?
那里毕竟是皇宫,整个大宋最繁华最至高无上的地方,她做了贵妃,身边必然有许多人伺候着,每日赏不尽的奇珍异宝,她去了更好的地方,还瞧得上自己吗。
这么多年以来,秦九韶第一次举棋不定,左右摇摆。
正思考对策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秦公子,别来无恙啊。”
秦九韶皱着眉回过头去,却见是那日将自己从淮河中救起来的阎姣娘,神色便稍微缓和了些,只是自己心情实在不佳,便客气又疏离道:“许久不见。”
阎姣娘很是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秦公子派人送来的一千两银子酬谢,我们可都收到了,没想到秦公子果然言而有信,不愧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啊。”
秦九韶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水出神。
阎姣娘一身桃红色襦裙,头上带着夸张的簪花,絮絮叨叨道:“秦公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临安?”
秦九韶便问了:“为什么?”
阎姣娘很是骄傲道:“说到这里,还多亏了公子那一千两银子,我们祺祥杂耍班靠着这笔银子招了不少能人,在扬州名声大噪,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听说了。这不,陛下过几日举办宫宴,指明要咱们祺祥杂耍班进宫去表演呢!”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秦九韶忽然抬起头来,双眸都亮了起来。
“进宫……?”
****
东广。
金军已经将这座城池围困了十日,应纯之统帅的兵士大多都是一些招安的土匪,早在金军打进来之前就已经一哄而散了,留下的几支队伍虽然一心守城,可毕竟都是些伤弱之兵,只能死守,无法突围。
“将军,您这东西真好使吗?”刘禀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应纯之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每次到了晚上,日光昏暗的时候,将军总是会将这个奇怪的东西放在眼睛前头。
应纯之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地图放了下来:“去去去,少在这里酸,这可是我闺女送的,自然是天底下最好使的东西。”
刘禀挠了挠头,知道应将军一向心疼自己的女儿,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想起应迦月走的时候的状态,应纯之的神色便有几分黯淡了下来:“也不知迦月现在怎么样了,我如今身陷囹圄,无法突围,都不能去临安瞧瞧她。”
刘禀一向忠心耿耿,耐心劝道:“大人,您就放心吧,大小姐她在贾府都住了那么多年了,不会有事的。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这城中矢尽粮绝数日,您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让给了将士们,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啊?”